而在她出現之後,霍宇的心便安靜下來了。
一連夢了三四天,霍宇對楚音的想法也越來越複雜。
原本是感激夾雜着憤恨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可是漸漸地, 他想要見到她, 仿佛這樣自己才能安甯。偏偏這麽多天過去了,楚音一次也沒來看望過他。
簡直氣哭!
“喂。”霍宇抿唇,冷淡的說道。
“嗯,我現在在醫院,想去看看許攸,順便看看你,你跟護士說一下。”
霍宇:“……”這一定不是親嫂子!
他悶悶地說道:“你在那兒等着,我下去接你。”
走進電梯,霍宇不知怎麽的,又想起了以前他跟小茹捉弄戲弄她的時候。别人不說, 他自己也知道, 每次見到楚音他都是鼻孔對着她, 從沒個好臉色。小茹也一樣, 還時不時的就給大哥介紹女孩子,就盼着他倆能離婚。
現在因爲楚音救了自己,他就對她好臉相向,是不是不太好?
電梯門打開,霍宇張望了一下,就看到等在一邊的楚音,他正要過去,就聽到一聲:“霍宇,你怎麽知道我要來看你?還專門下來接我。你是病人,好好休息就成。”
“邱芸姐?”
他驚訝的看過去,接着又很自然的說道:“我是來接我嫂子的。”
邱芸知道霍宇一貫都是如此,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即便是混了幾年娛樂圈,還是依然改不了這性子,在圈内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他背靠霍家後台硬,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不過,就因爲這個性子,倒是混了個耿直的人設,圈了一大衆粉絲。
明知道霍宇就這麽個性子,邱芸也沒辦法生他的氣,隻暗自往楚音那邊瞥了一眼,心裏頓時震驚。她從沒有将楚音看成是自己的對手,對她隻有占着位置的憤恨,而沒有對待對手的忌憚。
楚音是好看,但她有病,性子沉悶,總是一副陰沉沉的樣子。而她呢,長得不差,高學曆又是霍北的戰友,能幫他分擔,怎麽看都比楚音有優勢多了。
可是再看現在的楚音,邱芸的心頭莫名忌憚了起來。
她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從前不是跟你嫂子關系不大好嗎?怎麽現在反倒是下來接人了?”
霍宇臉上很是尴尬,瞥了楚音一眼,見她臉上沒有什麽别的表情,不知爲何心裏又有些忿忿。
他悶頭朝着楚音走去,“嫂子。”
楚音笑了笑,随機看向邱芸,微微挑了挑眉,這女人正是那日報紙上的女主角。
“走吧。”
三人一起進了電梯,到了病房邱芸将手上提着的保溫盒打開,一陣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
“裏面都是你愛吃的菜,快嘗嘗看,如果喜歡下次還給你送來。”
邱芸表現的很溫婉,讓楚音莫名就想到了長嫂如母這四個字。
霍宇當然知道邱芸對他哥的心思,原本他覺得沒有所謂,但是現在大哥已經在發布會上澄清了這件事,那就說明大哥對她是沒有想法的,那他當然還是支持大哥。
“謝謝你了邱芸姐,勞煩你來看我還帶東西,我真不好意思。”
邱芸并沒有在醫院待多長時間,等她離開之後霍宇才說道:“我帶你去許攸那兒吧。”
邊走邊嘟囔道:“特地來看許攸,看我就是順便。那小子有什麽好?怎麽現在都喜歡那樣的小白臉?還當紅小生小鮮肉,明明就是老臘肉了。”
“他的傷勢怎麽樣?”
“報道上說的特别吓人,其實沒有那麽嚴重,隻是傷到了胳膊而已。不過說起來也真是邪門兒,最近許攸還真特别倒黴。聽說,前兩天他在劇組還差點兒被道具給砸到,不過好在也是有驚無險。”
說起許攸最近的經曆,霍宇都不知道該說他倒黴還是幸運了。要說幸運吧,偏偏每隔兩天都能遇上危險的事兒,要說他倒黴吧,可每次他也都是有驚無險。也隻能用邪門兒來解釋了。
霍宇在楚音面前說了這麽多,倒是能夠放得開了,便問道:“我說,你難道真的是許攸的粉絲?”
楚音搖搖頭,她會來這兒,隻是因爲他們之間的那一點兒因果,而且她也挺奇怪,明明當初她見到他的時候,許攸的情況并不嚴重,隻是氣運受到影響,平日裏就有些倒黴而已。
可按照霍宇現在所說,這哪裏是倒黴,分明是要命!若不是有她送的祝福在,許攸這小子或許早就已經沒命在了。
到了許攸的病房,霍宇閃身進去,語氣甚是熟稔的說道:“我說咱倆這也算是難兄難弟了,不過都還算幸運。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
“朋友。”
霍宇嫂子那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楚音攔下了話頭。
她跟霍北遲早都是要離婚的。
霍宇皺了皺眉,“嗯,他知道你住院,所以過來看看。算是你的,粉絲吧。”
這話他說的不情不願,楚音笑了笑,說道:“我見過你,在紫邙山上,你救了幾隻穿山甲。好人會有好報的。”
許攸很是驚訝,那天他救下那幾隻穿山甲的時候,還是大清早的,那個時候她竟然已經在山上了?難道還真的是他的粉絲,特地那麽大早的去山上,就是爲了看他的?
許攸覺得,這樣的解釋也算是能解釋的通的。
霍宇在一旁更驚訝了,許攸就解釋道:“就是你問我衣服和圍巾都去哪兒的那天。”
楚音就在一旁細細觀察着霍宇的面相,她曾經擔任過大祭司,掌握的是溝通天地爲民祈福的巫法,但平日裏無事時也研究過命理玄學。
稽考天數,推察陰陽,以太乙數而推天運吉兇,以六壬而推人事吉兇,以奇門而推地方吉兇,以年月日而推人一生吉兇。這些是她所精通的,但是對于面相方面的,她也有過研究,結合術數往往推察起來會更爲準确。更何況她現在以證山神神位,有察氣運之能,觀命之時,更加得心應手。
許攸面相很好,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可是這會兒看去,卻能發現他印堂隐有黑氣籠罩,楚音忽然問了句:“你公開的信息上,生日是真的嗎?”
許攸點點頭,“是真的。”
這種事隐瞞也沒有什麽意義,隻是他不明白眼前的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爲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也不知道爲什麽,當她這個問題問出來的時候,他竟然覺得這個女人很神秘,讓人有種煙裏霧裏看不真切的感覺。
楚音很快就掐算起來,隻是越掐算她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許攸命格富貴,命裏雖然有些許波折,但劫數在他小時候就已經過去,現在這樣的遭遇當真不合理。再去看許攸頭頂青雲狀的氣運,竟然像是被蠶食了一些似的。
這個發現讓楚音更是驚駭不已,蠶食一個人的氣運,這樣的邪術有多久沒出現過了?當年她在楚王宮的時候,還曾經聯手宮中民間的大部分術士和其他幾國的大祭司,收拾過這樣一個邪術士。
那人叫王通,是個很有天分的人,不過二十出頭就已經有一身出神入化的修爲,還偷學了巫術。在人們的盛贊中,野心也越發顯現,天下所有的事情再也入不得他的眼,隻除了長生不老。他覺得,他生來就已經是這天地的主宰,漫天神佛都不能耐他如何,想盡了辦法求長生,求肉身成聖。
隻是那個時候雖然還有練氣士存在,也僅僅隻是練氣士而已了,後來更是漸漸的練氣士的名字也不爲人知曉,演變成後來的術士方士等等。王通的野心當然實現不了,然而長生的執念已經令他成魔,竟然異想天開的打起了國運的主意。
一國之氣運,再加上天下之龍脈,确實可以讓人長生不死。可沒了國運和龍脈支撐,天下必然打亂,到時候洪水爆發、疫病成災,兵禍連連。
那一戰中,她終于知道王通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麽地步。
他們付出了幾乎全軍覆沒的代價,才将王通給滅殺,連三魂七魄都沒有放過。她是那一戰中活下來的三人之一,即便如此她的琴毀了,身受重傷,不過一年多,也死了。
再看到許攸氣運中纏.繞的黑氣,還當真是叫人覺得莫名眼熟,眼熟到讓她心慌。
“吾之傳承,不滅!”
這是王通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現在想起楚音隻覺得驚心動魄。
“你怎麽了?”許攸看着臉色慘白的楚音,問道。
霍宇也是一臉不解加擔憂的看着她,難道許攸的生日有什麽對?怎麽一個生日就将她吓成這樣了?
而且,她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投不投胎對她而言并沒有什麽影響。
楚音又添了一杯茶水,撫手揚湯氣質缥缈。端起面前茶盞,飲一口,聲音幽幽的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入他夢中引他來此吧。隻是,如此一來,你便要留在此處五十年,爲我所用,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多謝婆婆。”
楚音揚手一點靈光打入池煙靈台,這是授予她紫邙山山神随侍的身份印刻。有神念加持,可保她神魂不散,往後可受人間香火,若有功德加身,亦可修成陰神。
對于自己身體的變化,池煙是最爲清楚的,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留在這人世間,看着弟弟娶妻生子,美滿一生。她還想看看這藏污納垢的世間,有沒有清明的一天。
現在,婆婆給了她這個機會。
“我這兒前後都有藥圃,你往後閑暇時便幫我打理藥圃,若有陰間客拜訪,也由你接待。”
“是,婆婆。”
第二天,晨曦微露,楚音睜開眼,吸收完天際最後一縷紫氣之後,感受了一下修爲,上漲了許多。大部分上漲的修爲,都是因爲那件事之後的功德而來,她感覺到自己的神魂也更加穩固了。
這樣賺取功德的速度,在以前是不敢想的。
那個時候仙道逐漸沒落,神道大興,天庭星官神官各司其職,各占氣運掙功德香火;人間土地山神城隍河神等等也多不勝數,各神隻掌自己赦封之地,不可僭越一步,否則便是搶人功德香火,結仇事小,敗壞自己氣運使得因果纏身是所有神道修者都不願看到的。
池煙正在後院藥鋪内對照着書仔細辨認,學習各種藥理知識。她生前從沒有接觸過這些,死後也隻在池旭身邊打轉,更沒有學到什麽。
這是初音布置給她的任務,池煙暗暗給自己鼓勁兒,想要做到最好。
楚音來到後院,就看到正蹲在藥鋪裏的池煙,懶懶的打了聲招呼:“早啊。”
“早,婆婆。”
陳媽剛過來,就聽到這一聲“婆婆”,嘴角還是不自覺的抽抽。她看向池煙的表情很有些一言難盡的味道,“你們看起來年紀差不多,還是别叫婆婆了,都把人叫老了。”
池煙愕然,而後看向楚音。
楚音笑了笑:“那就稱呼我的名字吧。”
她并不想跟以往作爲靈犀山神的時候一般,如同坐牢似的被困在同一個地方,想要融入這個世界,就從稱呼開始吧。
錦繡豪庭,池旭冷漠着一張臉坐在床上,昨晚上的那個夢他還能清晰的回憶起。這幾年來,還是他第一次夢到姐姐,他并不想這麽快就從夢中醒來。
可夢醒之後,無論他怎麽嘗試,都沒辦法再次夢到姐姐了。
那個會摸他的頭,對他溫柔的笑的姐姐……
他比姐姐小五歲,在他小的時候家裏條件并不是那麽好,爸媽都是早出晚歸,在他有記憶開始就是姐姐在照顧他。後來,家裏條件越來越好,爸媽也越來越忙,照顧他的變成了保姆,姐姐放假回來也一直陪着他。
再後來,他們搬到了别墅區,成了富人,在他十二歲那一年,遭遇了綁架,是姐姐拼着胳膊被劃了兩刀,不要命似的跟歹徒拼命才讓他獲救。
從那時候起,他就發誓一定要對姐姐好,将來對姐姐要比對爸爸媽媽還要好。
可她,怎麽能就那麽去了呢?
“紫邙山嗎?”池旭冷漠的眸子裏,有了些溫度,“不管真假,都要去看看。”
他這些年幾乎是将生死置之度外,隻想讓當初害過他姐姐的那些人償命!他知道,被抓進去的不過是小魚,劉芬是周康的棋子,周康還不知道是誰的棋子呢。接下來,他一定會非常危險。可那又怎麽樣呢?即便就這麽死了,跟姐姐團聚應該也會很幸福的吧?
收拾好之後,出門按下電梯,池旭忽然想到,姐姐現在變成了鬼混,那是不是應該要享受香火?
也不知道怎麽鬼使神差的,他打了經紀人的電話,打聽了一下本市的香燭店,經紀人一臉懵逼。這種事情他怎麽可能知道?
池旭幹的事情他也知道一點,看到那些人全都被送進了警局,楊文就知道,池旭成功了,但也在背後之人面前暴露了。
所以他現在琢磨着去買香燭是什麽意思?知道自己逃不過那幫亡命之徒的複仇,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這是要提前給自己準備香燭紙錢?
楊文吓了一跳:“你别沖動,警方有人在保護你,你自己小心點沒問題的。大不了……往後你就退出娛樂圈嘛!”
後面那句話,楊文說的痛心疾首。這可是他手底下最大的搖錢樹,他如果退出娛樂圈了,自己在手裏面那些人還真是沒一個能上台面的。
池旭笑了笑,“現在我相信,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姐姐的事被曝光之後,網上那些不堪的露骨的肮髒咒罵的言論,讓池旭恨不得将那些嘴裏噴糞的鍵盤俠統統弄死才好。而跟姐姐走得近的幾個女星,卻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吝啬的不願爲姐姐說一句話,就生怕自己也被卷入其中。
那個時候,他便已經看透了所謂人性。
楊文的話,雖然沒腦子,但還是讓池旭的心裏覺得暖暖的。
“你知道我關心你,倒是好好活着啊。”
“嗯,我知道。所以,本市哪裏有香燭店?”
随着現代文明日益發展,神道漸漸沒落之後,很多祭祀先人神佛的儀式就知道少數農村還保留着。城市裏大部分人,都已經沒有這個意識了。而現在公墓盛行,有心的後人也不過是在清明忌日之時往先人墓前,擺上一束花便算祭祀過了。
香燭紙錢沒有市場,市裏的香燭紙錢店自然也非常不好找。
楊文家裏的老太太恰恰是非常信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的,“你等着,我問問我奶奶,她最知道這些。”
“嗯。”
沒一會兒,楊文的短信便發來了。
看到楊文發的地址,池旭眉頭擰的死緊。
和雙路文思巷最深處右轉,隻看這個地址就能知道這地兒有多麽偏僻了。池旭抿了抿唇,上車開啓導航往楊文發來的地址開去。
若說在池煙死前,池旭從不信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可在姐姐死後,他又比誰都盼望着,這個世界存在神佛鬼怪。昨晚的夢,他在内心祈求着,那是真的。
打從姐姐死後,還是以那樣的方式飽受羞辱和痛苦的方式死去,他便沉入地獄再也出不來,也不想出來。如今,池煙的那一個夢,成爲他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
池旭足足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文思巷,文思巷是個很窄的巷子,車子進不去,池旭隻得下車往巷子裏走。巷子很深,他走了足足十分鍾才走到頭,轉彎果然就看到一家香燭店。
他朝着裏面走去,香燭店裏擺放着香燭紙錢等等東西,還有朱砂、黃紙等等放在其中,店鋪不小,跟裏面物品隔開的地方還放在一張小桌子,桌後坐着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女人,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
而在桌前,則是一個美.豔的少婦,懷裏抱着一個孩子,看穿着打扮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
池旭疑惑的皺了皺眉,買香燭用得着帶孩子來?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什麽關系……
“夏神婆,都說您看這方面很靈驗,我這孩子打從幾天前就這麽一副樣子,去醫院看了也查不出病因,後來還是有人推薦了您,說孩子有可能是失了魂,讓我帶着孩子來找您看看。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神婆?
池旭想起昨晚夢裏姐姐對他說的,她現在在紫邙山山神處,爲山神随侍。若這神婆是個有真本事的,那是不是姐姐在夢裏說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他看了眼少婦懷中的孩子,睜着眼睛卻毫無神采,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夏神婆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是不是帶他走過陰地了?孩子還小,靈竅未閉,容易被那些東西沖撞,這是被吓去了一魂一魄,我幫他招個魂,再喝點符水鎮一鎮魂就好。”
接着池旭就看到那個夏神婆拿出一張畫了符的黃紙,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是離得遠還是她本身就念的含含糊糊的,池旭并沒有聽清她在念什麽。
夏月此刻緊張極了,十分擔心若是這厲鬼再次失去清明,大開殺戒。她可沒有把握,再一次請神成功。夏月想了想,還是從背包裏将之前準備的各種符紙法器什麽的都拿了出來,一臉戒備的看向腹部微微隆起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