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了然的笑悄悄在嘴邊綻開。
來的路上,柳聽雪已經告訴過他,這位段澤段大公子出身東周第一大世家,段家。
透過剛才段澤主仆的細微互動,他知道這塊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玉佩,定然有着超過本身千萬倍的價值。
沒想到,他就這樣輕而易舉送給了柳聽雪,真不知道是該替柳聽雪高興,還是替段大公子難過。可憐他落花有意,柳聽雪這流水卻無情。
将玉佩收好,柳聽雪拉着白小暖坐在段澤對面,面紗之下莞爾一笑:“子筠,這是我師兄,白小暖。”
聽到白小暖三個字,祁樂的臉變得很精彩,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白小暖。
他原也是江湖中人,白小暖之名更是如雷貫耳。曾一度将之視爲偶像般的存在,如今看見他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豈能不激動。
段澤也聽過白小暖不少事迹,聲音裏染上一層敬重:“原來是白大少,段子筠有幸了。”
哪個男兒不曾幻想過仗劍天涯,行俠仗義。
白小暖曾經的懲惡揚善之舉,早就傳遍千家萬巷,那時他也才十幾歲的年紀,對白小暖自然也有一層惺惺相惜的感情。
“你們這般隆重,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白小暖哈哈一笑,他執起面前的一杯淡茶,淡飲一口,“此番我隻是陪小丫頭來的,段公子千萬别讓我搶了她的風頭啊。”
段澤亦是淡笑:“是子筠唐突了。”
“我說你們啊,一個兩個說話,非要這麽文绉绉的麽?”這讓她一個隻說白話文的現代人很尴尬耶,在兩個男人說話之前搶着說,“子筠,我已經找到治你腿上之毒的辦法。”
握住茶杯的手陡然停住,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臉上的笑意僵住,輕問出聲:“什麽辦法?”
他相信柳聽雪絕不會開他玩笑。
一向以穩重平淡著稱的段大公子,薄唇忍不住微微抿緊,雙睫微顫,聲音首次有着明顯的顫音,可知他現在有多麽激動。
他面上隻有輕微的變化,但胸腔裏那顆心已經開始翻江倒海。
坐了五六年的輪椅之後,有個人告訴他,不久之後他能夠重新站起來。
這種喜悅,不亞于一個在沙漠中快渴死的人,突然找到一桶水和一條出沙漠的路。
柳聽雪和白小暖到底也是醫者,見到病人露出這種神情,也不由得從心底湧出欣喜。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旋即由柳聽雪開口。
“子筠,我想在那之前,我還是先告訴你一下,你腿上的是什麽毒吧。”
這件事搞不好還關系到西周唐門嘞!
啧啧,東周第一大世家的段家,居然有人和西周的唐門勾結謀害段家大公子,這種醜聞傳出去的話,段家估計要大亂。
段澤想起當初,柳聽雪說他的腿是慢性毒,神色微凜:“是什麽毒?”
“天仙細辛。”白小暖替柳聽雪回答,“出自西周唐門的天仙細辛。”
“唐門?”
果然,段澤的臉色陡變,一向溫文爾雅的俊顔,此刻也像是在冰山底下冰凍過千年的冰王子,溫潤的聲音也有了冷意:“這麽說,段家有人和唐門勾結?”
天仙細辛他沒有聽過,但是唐門之名早已傳遍九周大陸。
想來,這種怪異的毒也隻有唐門有了。
坐上輪椅之前,他并沒有從段家離開,而是和段家人住在一起,人多手雜,若真有心想給他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這時,祁樂終于開口說話了:“據屬下所知,天仙細辛确是出自唐門無疑,而且是一種極爲罕見的毒花,價值萬金,隻是屬下不知它的毒性竟是這般。”
一抹冷光從眸底掠過,沒想到啊,爲了把他從段家剔除,下手之人竟會下這種血本。
柳聽雪對于挑起段家内亂沒有興趣,她的初衷就是想讓段澤知道,段家想害他的人是處心積慮,爲了避免他日後回去再遭毒手,唯有先告訴他這件事。
“子筠,你也不要想的太多,現在你腿上的毒還沒治好,我想那些想害你的人,應該不會繼續将目光放在你身上了。”
她眸光清淺,神情淡然,語氣平緩。
她相信,段澤一定不會沉不住氣,頂多現在氣憤上幾分鍾,等情緒平複後,他又會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
“我知道…”段澤将眸中的冷光和殺意掩下,沖柳聽雪微笑,“見笑了。”
這種事,換做是誰,都不會那麽容易釋懷。
白小暖挑眉:“我們找到兩種辦法治你的腿,一種用時短,但過程比較痛苦。一種用時長,過程相對而言,會比較舒服。”
聽罷,長而卷的濃密睫毛微微顫動,段澤捏緊手中的茶杯說:“我選第一種。”
刻骨銘心的痛意才能讓他微微清醒,認清那些平時拿一張假面孔來對他的人。
像是早就猜到他會選擇這種痛苦的方式,柳聽雪拿出一張藥方給段澤,說:“從今天開始,用這上面的藥材煮的水泡腿,每天一個時辰,不能多也不能少。”
“從明天開始,我也會每天過來給你紮針,直到你重新站起來爲止。”白小暖補充道。
因爲剛才柳聽雪指出他的腿中毒原因,段澤再也不複初時的欣喜,淡然一笑道:“麻煩了。”
見他如此,柳聽雪有些不忍,便說起自己在去鍾靈城時遇到的有趣事,白小暖跟着她唱和,段澤被二人說的興起,不由得跟他們一起談論那些風俗民情。
“大哥,我聽說聽雪回來…”段妤推門而入,邊擦汗邊嚷嚷,目光驟然停駐在白小暖那張棱角分明,立體感十足的臉上。
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碎片此時被完全拼接,段妤擡手捂住紅潤的檀口,她指着白小暖說:“你,是你…”白小暖皺起眉頭,他似乎沒有見過這位沉魚落雁般的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