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個人犯了人命,就算再怎麽強裝風輕雲淡也無法做到像她這般。
除非他認爲自己殺的是該殺之人,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懂得法度,以爲隻要是自己開心,願意取誰人的性命就取誰人的性命。
但是以上兩種情況都不可能出現在柳聽雪身上,一來葉風才剛剛出生,他父母向來以仁厚爲世人稱頌,怎麽都不像該死之人。
二來柳聽雪身爲相府小姐,就算被外人盛傳是草包,卻也不會不懂法度。
“那麽這個斷镯你又作何解釋呢?”姚大人拿出那兩節斷镯,擺放在桌上,“據證實,這是葉老太太送給你的镯子,出現在死去的葉風房裏,可謂是鐵證如山。”
柳聽雪拿出葉老太太送給她的手镯說:“小女子這裏才是葉老太太送小女子的镯子,還望兩位大人過目。”
嚴小寒眉頭一挑,鳳眸裏興緻盎然,心知這件事定然不簡單,便開口道:“呈上來。”
“是。”柳聽雪便将玉镯交給了一位官差。
嚴小寒饒有意味地端詳着手裏通透碧綠的翡翠玉镯,搖頭咋舌:“本官雖然不懂玉,但是這根玉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一般的價格絕對買不下來。”
他這句話也是間接提醒姚大人。
柳聽雪在柳府過得多麽悲慘大家有目共睹,光憑她身上的舊衣裳就能知道,她根本就沒能力買這麽昂貴的首飾。
更蹊跷的是,他手裏的這根镯子與葉老爺他們呈上來的斷镯十分相似。
姚大人接過玉镯,同樣仔細地端詳,緩緩點了幾下腦袋:“嚴大人說的極是,這镯子裏面已經生了許多棉絮,外表光滑,拿在手裏極爲溫潤,觸之不涼,反而有些溫溫的觸感,乃是上等好玉。”
一旁的柳丞相等人有些不悅,他們請這兩個人過來可不是破案的,他們是要他們來幫忙定柳聽雪罪的。
他們二人在京都百姓心中威望甚高,加之二人更是滾滾濁流中兩根潔白無瑕的砥柱。若非如此,他們才不會同意葉二老爺請他們過來。
因爲請他們來很有可能會惹得自己一身騷。
柳丞相是這裏官位最高者,便出聲道:“二位同僚,兩根玉镯有什麽好看的,這個逆女親手殺死我那小侄已是事實,二位就無需再浪費時間了吧。”
聽他這樣說,京兆尹和嚴小寒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若非心中有鬼,他們絕不會急着要給柳聽雪定罪,兩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依然了解對方心中所想。
柳聽雪樂得在一旁看好戲,不過一直跪在地上好難受哦,地磚好涼,膝蓋好疼。
嚴小寒露出标準的官方笑容,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柳丞相,下官有一事不明。三小姐也是您所生,爲何您不相信她所說,等查明真相再來定她罪,而要和其他人沆瀣,要她認罪呢?”
這話把柳丞相問倒了,他總不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他想要柳聽雪去死吧,畢竟他在外的形象可是一個包容柳聽雪的慈父。
柳丞相做出心痛狀:“正因爲她是本相的女兒,本相才要如此。本相對聽雪丫頭一向疏于管教,導緻她滿嘴謊言,她所說的話萬萬當真不得。更何況本相的嶽母也說了,那斷镯就是她送與聽雪的啊。”
他一聲聲,一句句,飽含一個本對女兒飽含期望,結果卻失望到谷底的父親的絕望。
聽得旁人是聽者悲傷,聞者落淚。
然而感動的沒有幾個人。
這裏哪一個人是那些什麽事都不知道的老百姓,他們對高官家裏的事就算不全知道,也是略知一二。
柳聽雪在常人眼裏已經是個沒有利用價值的棄子,柳丞相雖然如今是個一品的丞相,但是他手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左相。
他需要自己的女兒爲他和他那個兒子做仕途的墊腳石,可柳聽雪已經沒有這個價值了,沒有價值的東西當然是丢掉最合适。
固然,這道理誰都懂,但是卻不能放在明面上說。
嚴小寒勾動唇角說:“原來如此,倒是難爲柳丞相了。”
“但是我們既然一向以秉公執法立世,自然要聽到柳聽雪親口招供才能定罪。”京兆尹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話。
葉老爺一急,便道:“拉去刑部用大招招呼,就不信這丫頭不肯招。”
“這可不行喲。”嚴小寒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展現他翩翩公子的悠然态度說,“屈打成招隻能問出來某些人想聽的東西,而聽不到事實的真相。”
聽到他這樣說,柳丞相等人怎麽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逼他們給柳聽雪定罪。
他們總不能硬着頭皮說要屈打成招吧,這樣隻會暴露出葉風之死不是柳聽雪所爲,隻好低着頭私下進行交流。
柳聽雪點點頭,這個嚴小寒是個明白人,不愧是從機關城裏面出來的一流人才,不相信屈打成招那一套,反而傾向于将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她贊賞地看了一眼嚴小寒,卻對上對方略帶玩味的眼神,在心裏默哀。
這人到底是和慕笛拿貨一起混過的人,總少不了在他身上沾染一些惡習。
嚴小寒望着她說:“三小姐,聽你的意思,似乎是說自己是冤枉的。”
“正是。”柳聽雪從容不迫,咬字清晰,“葉風死的時候本小姐與丫鬟在葉府閑逛,雖然沒有旁人可以佐證,也不知道那裏會有和本小姐一樣的镯子,但本小姐絕不會認自己不曾做過的事。”
跪在她旁邊的依曉曉也适時開口:“小姐平日裏連隻螞蟻都不忍心下腳踩,怎麽會對一個活生生的小孩子下那種毒手。還望兩位大人能明察秋毫,以還我家小姐清白啊。”她霹靂吧啦說了一堆,柳聽雪有些訝異,依曉曉對着這一堆陌生男人說話,居然沒有結巴,難道是隻有對着能歸結爲自己人的男性說話才會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