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一聲,眼裏開始氤氲水霧,如同陷入絕望一般把腦袋埋在膝蓋上面。
柳聽雪琢磨着,大約是她有什麽重要的人身中劇毒,而且還是沒有解藥的那種劇毒,所以情緒才這麽容易大起大落罷。
雖然花花和小彩是很特别的蛇,可是她也不能保證它們倆就一定是靈蛇,萬一錯了,豈不是先把人送進天堂,再扯下地獄,這樣更叫人絕望。
段妤是個善良的妹子,這一點柳聽雪心裏很清楚,而她對善良的妹子最忌憚了,最怕善良妹子突然的關心和指責,隻希望段妤不是那種人。
她猶豫着要不要把手擱在段妤肩膀上給她安慰,猶豫半天終于輕輕搭了上去,可是段妤卻撲在她身上,聲音還那麽哽咽,說的話也是斷斷續續。
“你說,老天怎麽那麽不公平啊…”
“明明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爲什麽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他,他明明從沒…”
額…我哪裏知道,我又不是老天爺。
柳聽雪很無奈,擡起雙手任由段妤抱着,一臉生無可戀靠在馬車的車廂壁上,她最讨厭眼淚這種東西了。
從小她的魔鬼老爸就教育她,眼淚是懦弱者的象征,懦弱者永遠沒資格成爲柳家人。
于是柳聽雪打小就不知道流眼淚是個什麽滋味,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到怎樣的地步才會流眼淚,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吧。
許久,段妤的情緒總算平靜下來,她吸了一下通紅的鼻子,一雙眼睛紅的跟小兔子似得,很不好意地說:“對不起啊,把你的衣服弄濕了。”
“沒事。”柳聽雪揉了揉發酸地肱二頭肌,半開玩笑地說,“我剛剛還在想,你要是的要非禮本小姐可怎麽辦?”
要用積極樂觀的态度對待每一天,即使你馬上死了,你也可以感歎一下:哎呀,馬上就要見到舌頭長到可以當拖把用的白無常了,好開心啊。
這是爺爺最後對說的一段話,柳聽雪一直深深銘記于心。
“噗嗤——”段妤破涕爲笑,拿眼睛看了她一眼,“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果然美人還是笑起來好看,柳聽雪暗暗評價。
“彼此彼此啊。”柳聽雪聳聳肩,“沒想到堂堂段妤段小姐也會有哭鼻子的一天。”
段妤佯嗔:“說的你好像沒哭過一樣。”
“也許吧,誰知道呢。”柳聽雪習慣性的笑了一下,望着空氣出神,哪怕連爺爺去世,她也隻是很悲傷很悲傷,但直到下墓那一刻她依舊沒有流出一滴淚水。
馬車驟然停下,打斷她的思考,車夫的聲音穿進來:“小姐,柳府到了。”
“那我先回去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柳聽雪直起身說。
“無妨,順路而已。”
段妤一直目送她下車,直至看見她進府才沖車夫說了一句:“回府。”
一路上,段妤都說不出心裏那股奇怪的感覺是什麽,好像是今天交到了一個不錯的朋友的感覺。
朋友?也許吧。
柳聽雪和京都任何女子都不一樣,她雖然行事乖張,卻不會亂來,否則今天荊國公府一定血流成河。她也恩怨分明,但行事絕不極端,不然安陽郡主現在怕隻剩一堆白骨了。
她還有所有人都沒有的一種精神,那種絕對不屈服,不低頭,敢于反抗權威的精神,她身體裏,住着一個自由高貴而聖潔的靈魂。這一點,是從她眼睛裏看到的。
柳聽雪,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
段妤開心地推開一扇門,走進一間處處洋溢着書卷氣息的房間,朝着坐在椅子上的男子走去:“哥,我跟你說,我今天遇到一個可好玩的人了,她啊…”
另一邊柳聽雪盯着桌子上的花花和小彩看,半天不說一個字,那種看起來很可怕的眼神把花花和小彩吓得卷在了一起。
“嗚嗚嗚,花花,雪雪這樣看着我,我怕。”
“不,不要說了,我,我也怕啊。”
“救命,救,救蛇啊…”
半晌,柳聽雪擡起手指摩挲下颌,忖度的說:“你們倆,怎麽看,怎麽都不像傳說中的靈蛇啊。”
既然是傳說中的靈蛇,應該和鳳凰一樣非梧桐不栖,非澧泉不飲吧,這倆貨一看見新鮮的生肉就跟見了什麽似得。
“是是是,我們不是,我們才不是。”
“娘親才是靈蛇,我們不是,放了我們吧。”
“對啊對啊,不過小彩你怎麽知道娘親是靈蛇啊?”
“娘親生前說過好多次啊。”
“诶?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柳聽雪半天看不出來那倆貨有半點靈蛇的潛質,便放了它們倆去玩,走到耳房把藍婷叫起來做飯和打掃衛生。
什麽?自力更生?别逗她了好吧?她連掃帚都不知道怎麽拿還自力更生呢!開玩笑…
下午柳聽雪按時來到白術堂,她本以爲會一如往昔,白術堂裏坐滿前來求醫的人。爲此她引進了現代看病的制度,讓每個進來的人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領号,這樣不至于讓秩序混亂。
誰知——
“師傅。”
柳聽雪不想聽他們喊自己掌櫃,老闆或者公子,幹脆全部收入門下,全管她叫“師傅”。
紫蘇奉上一壺藥茶,爲她沏了一杯說:“今天咱們醫館裏隻有兩個人。”
瞅了一眼她不自在的眼神,柳聽雪預知事情并不簡單,端起藥茶輕啄一口說:“我若是沒有猜錯,還是一道來的吧。”
紫蘇點點頭。
“那就讓他們進來。”柳聽雪拿起桌上地白玉扇,倏的一聲打開,“紫蘇你先下去煎藥,今日定有複診的病人吧。”
“是,師傅。”紫蘇點着頭退了下去。
柳聽雪正有一下沒一下喝着茶,結果進來的兩個人差點沒讓她嗆到。
到底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柳聽雪放下茶杯對着面前一男一女,紅唇微微勾起。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女人和第一個男人,也就是素淺和端木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