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預知大難臨頭,目光一直盯着楚月初手上的帕子,那是她與宮廷裏頭侍衛司南私通的定情信物,她一直好好保管的,隻是不知道怎麽就落到柳聽雪手裏。
偏偏這時她身上又癢得死,可是這種大庭廣衆之下,她不敢撓啊。
癢……好癢……
猛然她擡頭,望進柳聽雪那一雙宛若萬丈深淵的眸子裏。那是一個深不見底的世界,是誰也窺不進去的黑洞。
刹那間,她怕了,覺得渾身都是冰冷的,她覺得自己錯了,從前不該那樣欺負柳聽雪,她想求柳聽雪放過她。
可是現在才知道,太遲了。
柳聽雪已經給她宣判了死刑。
楚月初因柳聽雪那句話,打開帕子一看,卻看見上面繡着鴛鴦戲水的圖案,右下角還繡着小小的幾個字。仔細一看,竟是“青檀”和“安司南”。
楚月瑤也伸長了脖子來看,卻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青檀的名字,頓時僵在原地。
“青檀!”楚月初猛的捏緊絲帕,怒斥出聲,帶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怒目看向渾身顫抖的青檀,“你可知罪!”
在宮裏,除了皇帝的女兒,所有女子都是皇帝的女人,而青檀居然膽敢與這個叫“司南”的私相授受,簡直罪該萬死。
當然,在憤怒的同時,他心裏竟有一絲微妙的慶幸,慶幸這塊絲帕不屬于柳聽雪。
诶?居然不是柳聽雪的?柳夏瑩訝異又失望地望向柳聽雪,而後者卻是老神在在地欣賞天上的白雲。
青檀吓的跪坐在地上,那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她的名字,布料也是公主賞給她的特制雲錦,她心知無法逃過,眼裏“嘩啦”一聲流了出來,帶着哭腔爬到楚月瑤腳邊。
她嘴唇抖着,身上又癢,最終忍不住伸手撓,另一邊撓梨花帶雨地求饒:“公主殿下,救救奴婢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青檀……青檀……你……”不知是否是因爲青檀對她太過重要,楚月瑤竟氣的昏了過去。
“瑤兒……”楚月初接住楚月瑤,暗罵一聲,一腳踢開青檀,怒道,“來人,把這賤婢押回宮中,聽候發落!”
那幾個嬷嬷見到這幅景象,眼裏臉上居然劃過快意的神色。小賤蹄子,你繼續嚣張啊,哈哈哈,這回恐怕連公主也救不了你了。
青檀很快被幾個侍衛押了起來,跟在楚月初身後往走着。
柳聽雪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唇角綻放一抹燦爛而殘忍的笑,像是來着地獄深處的惡魔:青檀,你隻是個開端,放心,你不會孤單,會有很多人陪你的。
衆人恭送楚月初一行人離去,柳聽雪今天大獲全勝,心情不錯,正好天也黑了,美滋滋地準備回自己的小苑。
誰知剛擡腿就聽見柳丞相一聲怒喝:“孽女,你還不給我跪下!”
柳聽雪皺了皺眉頭,跪?跪你這個一心一意要自己女兒去死的爹?對不起,姑奶奶沒那個興趣。
她淡定從容地站在原地,不徐不疾地問着:“不知父親爲何要女兒跪下?”
柳丞相坐回到主座上,大手用力狠狠一拍桌:“哼!你昨晚一夜未歸,究竟去了何處?”
去了何處?你不是知道麽?
柳聽雪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目光中是不可侵犯:“父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女兒昨夜哪也沒有去,也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的意思很明顯,昨晚發生的一切,來龍去脈她清清楚楚,隻是暫時不想跟柳丞相撕破臉皮,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講出來對雙方都不利。
柳丞相在官場混迹多年,自然知道她話中深意。他不明白,一直以來都被當做豬狗一樣的柳聽雪怎麽一夜之間就脫胎換骨,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他也被柳聽雪今天的表現給震驚到了,連太子殿下都沒能弄死她,他怕是也不能用正當理由來治她。
隻是他昨晚差點把半條老命都丢在宸王府,這口氣不出,他會寝食難安,而最好的報複對象,就是柳聽雪。
好在她和太子殿下的婚約已經不在,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任何人會去追究她怎麽死的。
柳丞相在心裏得意了一會,方才開口道:“此事我不會再追究,隻是你那間苑子,本是太子殿下爲你選的,如今你已經和太子殿下沒有了婚約,爲了避嫌,你還是去别的苑子住吧。”
這時大夫人撫了撫額角的鬓邊,走上前,對着老管家道:“我看西廂那邊的浮萍苑就很不錯,你安排人收拾收拾,讓三丫頭搬到那兒去。”
柳丞相毫無異議,點頭贊同:“那裏十分清淨,很适合三丫頭居住。”
西廂的浮萍苑?若是她沒有記錯,那是整個丞相府最破爛的庭院,連柴房都比不上,居然叫她去那裏住。
不過那裏也倒不是全然沒有好處,人少僻靜,有大片适合藥草生長的土地。身爲一個藥師,她所處的地方自然不能少了藥草,況且,還是一些能防賊的藥草。
柳聽雪泰然自若地行了一禮,儀态萬方地道:“瑾聽父親母親吩咐,那女兒便先退下了。”
望住她離去的背影,柳丞相一口惡氣總算消去不少,和大夫人母女兩人一起笑了起來,柳聽雪,任你再會張牙舞爪,終究還不是離不開柳家,既然如此,你到底還是要被我們玩弄于股掌之間。
聽雪苑。
“小,小姐……”
藍婷再一次被深深震撼到了,看着在桌子邊上怡然自得地喝着水的柳聽雪,發出艱澀的聲音:“小姐,你怎麽?”
我怎麽沒死是麽?
柳聽雪泯了一口冰涼的井水,黑黝黝的眼睛盯住藍婷:“藍婷,你怎麽了?怎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奴,奴婢隻是驚訝,小姐怎麽回來的這麽晚。”藍婷趕緊低頭,不敢再與柳聽雪對視,每次一看見柳聽雪的眼睛,她就忍不住害怕。
她覺得,從昨晚回來之後,柳聽雪就變得好可怕,突然好害怕自己背叛她的事被她知道。
柳聽雪似笑非笑地放下茶杯,起身往内室走去:“藍婷,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晚上是你給我下的藥吧?而且昨晚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偷竊我的東西。”
“小姐!”藍婷立馬跪下,戰戰兢兢地說,“小,小姐,奴,奴婢也是被大夫人她們逼得啊,小姐!奴婢也不願意啊。”
“藍婷,你家小姐我眼裏容不得沙子,不殺你,小姐我心頭不舒服啊。”柳聽雪緩緩說道。
藍婷已經吓得眼淚嘩啦啦流,抽抽搭搭地說:“小姐,請你,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柳聽雪才開口:“算了,念你服侍了我這麽久的份上,我也不忍心殺你,這樣吧,我也不要你的命,但是你要斷一根手指,以示小懲。”
說完,丢下一把匕首,然後往内室走去,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一聲凄厲的哭叫。
她微微笑了起來,繼而目不斜視地一步一步往裏室走,藍婷,我暫留你一條狗命,并非饒恕,而是爲了以後讓你死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