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現場挺混亂的,一大三小四個娃都在哭啊。惠姐兒是抽抽搭搭,“我的耳朵,好痛,好痛啊……,嗚嗚……”另外三個小的各自亂哭,你哭一聲,我也學一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蕭铎看着一陣頭疼,喝斥道:“趕緊抱到旁邊哄好了。”又沉聲問道:“惠姐兒的耳朵怎麽回事?”

婥姐兒的乳母小朱氏,“撲通”一下跪了,拼命磕頭,“都怪我,都怪我沒有抱好婥姐兒,都怪我……”因爲嘴笨,又害怕,吓得哆哆嗦嗦的不停磕頭。

還是一旁賢姐兒年紀最大,懂事些,趕緊解釋,“剛才惠姐兒逗婥姐兒玩兒,因爲她耳朵上的紅寶石墜子漂亮,又靠得近,婥姐兒忽然抓了一把,就把惠姐兒的耳朵給扯了。”心疼的看了看妹妹,“疼得厲害吧?”

原來如此。

屋裏一陣靜默無聲。

端王妃微微蹙眉,要說婥姐兒吧,太小,可要是不說吧,女兒的耳朵不是白白被弄出血了?她咬了咬唇,轉頭看向丈夫,意思是就等着你公平處置了。

蕭铎看着兩個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個受了傷他都心疼。可是小女兒今兒才一歲,就算是她動手的,也不能訓啊。于是上前看了看惠姐兒的耳朵,那帕子捂了捂血迹,稍稍放心,“還好沒有把耳朵拉破,養幾天就好了。”

端王妃一聽這話就生氣,什麽意思?得拉破才算受傷啊?就算婥姐兒不懂事,她的乳母呢?連個小丫頭都看不好,難道不是過錯?!

鳳鸾一看她的臉色不好,忙道:“都是婥姐兒淘氣,不老實。”趕緊埋汰女兒,試圖把蕭铎的偏袒給找補回來,又喝斥小朱氏,“你怎麽看着姐兒的?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

小朱氏緊緊咬了唇,心裏委屈,是惠姐兒自己非要靠過來的,而且還……

惠姐兒原本哭哭啼啼的,聞言擡頭,甕聲道:“不怪妹妹。”孩子的世界比大人們單純得多,她替婥姐兒分辨,“是我問她耳墜子好不好看的,我不該招她的。”

蕭铎松了一口氣,端王妃一陣胸悶氣短。

鳳鸾忙道:“還是婥姐兒淘氣,回頭我替你好好教訓她的乳母,也教導婥姐兒,讓她以後手腳老實一點兒。”

正說着,昊哥兒朝惠姐兒伸手,“姐姐,姐姐……”他奶聲奶氣的,攤開小爪子,露出一小塊沾滿口水的月餅,“……姐姐,吃。”

惠姐兒看了看,蹙眉道:“我才不要,全都是你的口水。”

昊哥兒年紀太小,被姐姐嫌棄也聽不懂,忽地小鼻子抽了抽,“阿嚏!”,打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兒,挂在下面,然後呆呆的望着大家。

“撲!”惠姐兒一下子就笑了,眼圈兒還紅紅的,卻笑個不停,“你看你,簡直就是個小呆頭鵝,快把鼻涕泡擦一擦,醜死了。”

昊哥兒不知道什麽是美什麽是醜,見姐姐笑,還以爲是誇他,樂呵呵的也笑了。

“呆頭鵝,呆頭鵝。”惠姐兒哼哼道:“你這個小呆頭鵝。”

昊哥兒樂呵呵,“鵝,呃呃……”

惠姐兒笑得更厲害了,“鵝鵝鵝,還曲脖向天歌呢。”

而旁邊的婥姐兒,本來是被姐姐的驚呼聲給吓哭的,現在看姐姐跟兄弟玩兒,兩人笑鬧,也跟着起哄笑了起來,“咯咯……”

----屋裏緊繃繃的氣氛陡然一變。

蕭铎放下心來,王妃和阿鸾的争鬥就夠頭疼的,可不想再延續到兒女們身上,因而趁勢笑道:“好了,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才好。”又看向惠姐兒,“你是姐姐,肯護着弟弟妹妹很好,回頭父王送一套文房四寶給你。”

鳳鸾又道:“惠姐兒,我替婥姐兒給你賠個不是,你擔待妹妹不懂事。”然後朝小朱氏訓斥,“今兒中秋節不興責罰人,明兒你自己去惠姐兒屋子前跪着,跪她氣消了爲止!”

小朱氏闖了大禍,已經吓得魂飛魄散,聽說隻是這般從輕處罰,連連磕頭,答應的幹幹脆脆的,“是,奴婢知錯了。”

惠姐兒捂着耳朵哼哼,“父王,我不要文房四寶,我想要鳳側妃屋裏的那盆紅珊瑚樹,又大又紅又漂亮,她還在下面放了四顆墜角的夜明珠,天一黑,可好看了。”自己饞了好久了,今兒婥姐兒弄傷了自己的耳朵,應該能要過來吧。

端王妃不料事情瞬間轉變成這樣,心下郁郁,又不好說,斥道:“你什麽時候晚上去過暖香塢了?不要胡說。”

鳳鸾笑着解釋道:“是下午來的,惠姐兒聽說夜明珠映着好看,我讓丫頭拿棉被封了窗戶,讓她看了一回。”

惠姐兒連聲道:“就是,特别特别好看。”

“行,明兒就讓人給你搬過去。”鳳鸾笑盈盈道。

原本立在門口準備看好戲的魏夫人,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原本想着婥姐兒太小,不好處罰,但是王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處罰了婥姐兒乳母也不錯。孩子誰帶誰親,小朱氏一走,婥姐兒肯定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安生。

這麽小的年紀,誰知道有個什麽風險呢?天天哭鬧也煩人不是。

更不用說,鳳側妃和王妃肯定會因此接下梁子,惠姐兒也會讨厭妹妹,這就形成兩邊對峙的情勢了。大人們鬧,小孩兒們不和,方才顯出自己和年哥兒安分老實,不給王爺添麻煩。

但沒想到,芥蒂居然就這麽被化解了。

魏夫人失望之餘,心中複又升起一點點光芒。不對,今兒王爺這麽偏袒鳳氏和她的女兒,王妃心裏肯定會記恨的,看王妃現在的表情就知道了。

這就好,她們鬥得越厲害越好,最好兩敗俱傷。

******

等到散了,回了暖香塢,鳳鸾摟着昊哥兒親了又親,“好寶貝,今兒多虧你的那個鼻涕泡了。”當時氣氛緊繃繃的,王妃明顯不會善罷甘休,要是惠姐兒再跟着一哭一鬧,事情隻會越扯越大。

昊哥兒也親了親母親,親了一臉口水。

鳳鸾拿拍子擦臉,好笑道:“你這家夥,真是一點都不講究。”

“親親,親親。”婥姐兒撲了過來,覺得哥哥占了母親老大便宜,自己也要占一占,摟着親了更多,親了更久,然後……,親了一大團口水。

鳳鸾嗔道:“行了,你們倆糊牆呢?”因時辰不早,陪着兒女們玩了一小會兒,便道:“不早了,帶着哥兒姐兒下去先歇着。”原本想訓斥小朱氏幾句的,不想破壞中秋節的喜慶氣氛,暫且忍住了,要訓人什麽時候不是訓,不必趕在眼前。

等人走了,姜媽媽一臉慶幸說道:“虧得昊哥兒那麽一打岔,再加上惠姐兒性子比較爽朗,總算沒有鬧起來,不然可就麻煩了。”

鳳鸾收斂笑容,輕歎道:“是啊。”

眼下還不是和王妃撕破臉的時候,消停點的好。

而葳蕤堂内,端王妃正看着人給女兒上藥膏,因蕭铎也在旁邊,滿腔的話實在是不好說出來。隻得忍氣送了兩個女兒回去睡覺,沉色道:“早點睡。”緊緊捏了帕子,回去在蕭铎面前強作大度,“沒事了,惠姐兒是個粗糙的性子,虎頭虎腦的,這會兒滿嘴都在說紅珊瑚樹呢。”

蕭铎颔首道:“嗯,惠姐兒性子很是爽朗。”

端王妃笑了笑,“是啊,這丫頭一定是随了王爺。”

爽朗?那叫冒傻氣。

可是自己還能怎樣?惠姐兒的胳膊肘往外拐,婥姐兒又小,偏偏表妹還是一個慣會哄人的,一棵紅珊瑚樹就把女兒給哄住了。早知道,自己就該把娘家的珊瑚樹要走,省得女兒眼饞别人的東西!

最叫她無可奈何和解不開心結的是,丈夫的偏袒。

居然說“還好沒有拉破”,難道非要女兒的耳朵被扯爛了,婥姐兒才算犯錯?可即便就是那樣,也會說婥姐兒小,不懂事吧。

端王妃覺得心中悶了一口氣,出不來。

次日一早,鳳鸾請安時便把紅珊瑚樹給帶了過來,又到後面,再次給惠姐兒賠了不是,然後小朱氏跪在門口受罰。惠姐兒得了紅珊瑚樹,正稀罕,樂呵呵大方道:“别跪了,鳳側妃教訓她一頓就是了。總跪在我的院子裏,叫人戰戰兢兢的,我可不是那種小氣的人。”

鳳鸾卻道:“那就讓她跪在後院的角落裏面。”她可以大度,自己卻不能不讓王妃消氣,陪着說了會兒話,辭别而去。

賢姐兒看着虎裏虎氣的妹妹,嗔道:“你這個虎姑娘,耳朵都扯壞了還樂呵呢?”

“哪有爛?”惠姐兒撇嘴道:“是你們大驚小怪的,不就是拉破了一個小口子麽?養幾天就好了。”

賢姐兒擡杠道:“昨兒是誰哭天喊地的?”

“當時是很痛啊。”惠姐兒瞪了姐姐一眼,“既然痛,難道還不許我哭一回?這會兒我能忍住了。”圍着那株紅珊瑚打轉兒,吩咐丫頭,“你們快把窗戶封上,我要看看夜明珠閃光照着的樣子。”

正說着,端王妃從外面進來,攆了丫頭,沉色道:“你耳朵不痛了?不說好好兒的去歇着,還在這兒淘氣。”

惠姐兒擡頭道:“不是很痛啊,不摸,能忍的。”

端王妃一陣氣噎,“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冒傻氣的姑娘?你被人抓了,反倒替别人辯解,叫母妃想替你出口氣都不成,真是……,傻姑娘。”

惠姐兒怔了怔,“婥姐兒是有點手欠,可是……,是我先招她的啊。我指了耳朵上的紅寶石問她好不好看,她又不懂事,當然想搶過去玩兒了。”不解的看着母親,“婥姐兒的乳母已經在後院跪着,不然還要怎麽處罰?”

端王妃覺得女兒蠢得沒救了,表妹平時拿點小東西哄她,就哄傻了。心下盤算着,或者自己也該像甄氏那樣養女兒,隻管跟暴發戶似的,什麽好的、金貴的,都往女兒屋裏搬,見多了好東西免得再被人哄着!

不行,得給兩個女兒安置好一點的教養嬷嬷,現如今的太純良老實了。

當初自己是怕忙不過來,教養嬷嬷有别樣心思帶壞女兒,所以專門挑了老實的,現在看來卻是不行,得換兩個厲害的才妥當。不然女兒往後也是這般傻乎乎的,郡主又不是公主能分府,嫁去婆家,還不被婆婆和妯娌欺負死啊。

賢姐兒見母親的臉色漸漸嚴厲,有點緊張,“母妃……,你别生惠姐兒的氣。”

惠姐兒根本沒看,早就蹲身下去撥弄夜明珠了。

端王妃冷聲道:“不知天高地厚,回頭找兩個厲害的教養嬷嬷管教你們!”她一拂袖,氣悶不已的出去了。

賢姐兒追出去送到院子門口,方才回來。

想起氣色大作的母親,似乎……,有點過于偏激。當時的确是惠姐兒不老成,指着耳朵逗婥姐兒的,小孩子不懂事,手上哪裏會有個輕重?一母同胞的弟弟崇哥兒,小時候還抓人呢。

可是妹妹也的确傻乎乎的,鳳側妃丢塊糖,她就像小狗似的樂得搖尾巴。

還有父親的偏袒,昨兒明顯是想着鳳側妃和婥姐兒的,就算不責備婥姐兒,也不該說什麽沒有拉破就好啊。

賢姐兒憂心忡忡的,不合年紀的老氣橫秋歎了口氣。

******

中秋節的風波過去以後,大約過了十來天,鳳鸾便聽說王妃給兩個女兒各添了一個教養嬷嬷,專門負責禮儀規矩之類。因爲玳瑁比較老實不靈活,現如今打聽消息的事兒都交給了紅纓,她細細道:“奴婢覺得,這事兒和中秋節脫不了影子。”

鳳鸾微微一笑,“大約是王妃覺得惠姐兒太傻氣罷。”

紅纓搖頭,對王妃的做法并不贊同,“太着急了。”便是王妃有這個想法,也該過個一年半載的,找個合适的機會,再給女兒們添教養嬷嬷。這麽急,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她在針對暖香塢,心裏明顯沒有消氣。

不知道是說她雷厲風行的好呢,還是說她傻好呢。

晚上蕭铎回來,聽說了這事兒果然不悅,但他沒有當着姬妾說嫡妻不是的習慣,而當着端王妃也不會說姬妾不好。因爲那樣,隻會加劇王府的妻妾争鬥,一般都是以兩邊安撫爲主,因而隻是颔首,“知道了。”

鳳鸾見他心事重重,随口問了一句,“朝堂上有事兒?”

“不是。”蕭铎看着燈光下的她,有一種特有的柔和甯谧光暈,讓人心生柔軟,不知不自覺就想跟她說說煩惱,“母妃想在王府裏面抱個孩子去養。”

鳳鸾大驚失色,站了起來,“不行!不管是昊哥兒還是婥姐兒,我都不讓!”

“看你。”蕭铎笑了,“本王能在你身邊抱孩子走嗎?”拉她坐下,“放心,是在苗夫人和魏夫人中間選一個。”

鳳鸾撫着胸口坐了下來,稍稍放心,又覺得蔣恭嫔真是會折騰,會煩人,隻是當着他不好說出來。因問道:“那娘娘是相中了年哥兒,還是苗夫人肚子裏的哪個?”

蕭铎對她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再說已經開頭,也沒有說半截的道理,“母妃的意思當時苗夫人的孩子更好,畢竟苗夫人出身良家,雖說娘家不怎樣,好歹也算是個芝麻綠豆官兒。可是又擔心她這次生女兒,要是苗氏這次不是男胎,那就還是先抱魏夫人的年哥兒。”

鳳鸾琢磨了下,前世因爲蔣側妃還算比較受寵,又有兒子,蔣恭嫔自然不用如此爲蔣家打算。今生蔣側妃倒了,再也沒有生兒子的機會,所以蔣恭嫔打算迂回路線,自己爲蔣家養一個聽話的孫子。

心下一動,問道:“娘娘的意思,是不是抱走的孩子記在蔣側妃名下?”

蕭铎颔首道:“正是這個意思。”

鳳鸾抿嘴不語。

倒不是跟已經完全失寵的蔣側妃計較,而是……,實在被蔣恭嫔鬧得心煩,再說還有另外一層隐憂。不管是抱走魏夫人和苗夫人哪個的孩子,既然奪了人家的孩子,就得補一個吧?那麽,蕭铎勢必會常去吃虧的那個身邊,力圖讓她再重新懷一個。

就算自己不吃醋,那也絕對不希望看到這種情形。

----蔣恭嫔還真是會折騰啊。

蕭铎眼下還沒有想到她這一層,隻是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我就是覺得這事兒一辦,必定會叫王府不消停一陣,有點心煩,所以跟你說說。”安慰她道:“你放心,肯定不會把昊哥兒給送走的。”

鳳鸾笑了,“我當然是信得過王爺的。”

當然信得過了,剛才不過是自己猛地聽說想多了。依照自己的身份和娘家勢力,蕭铎還想往那個位置上爬,便是他私心不偏寵自己,也不可能在爬上皇帝寶座前和鳳家翻臉,所以完全沒有必要擔心昊哥兒會被抱走。

所擔心的,仍舊是剛才想到的那個問題罷了。

有沒有什麽法子能夠化解?或者拖延幾年也好啊。

至少,到時候昊哥兒他們都大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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