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王诩的聲音再次在外響起,依舊清澈如水。
皇帝從永壽宮那邊回來,一進大殿,蕭铎和鳳儀妃就趕緊跪了下去,鳳鸾也要跟着跪,被郦邑長公主給拉住了。她擡頭看向皇帝,說道:“阿鸾挨了廷杖,可憐見的,這會兒疼得直哆嗦,連坐都不敢坐呢。”
“嗯?”皇帝迅速的掃了一眼,看着她身上沾了廷杖用的紅漆,不由沉臉,但是并沒有當場發作,而是道:“既然鳳氏受了傷,那就先去儀妃宮裏安置一下,大皇姐你也陪着過去罷。”
郦邑長公主性子的确很是跋扈,但和秦太後不同,她圓滑,大面上的規矩别人是拿不住錯的。剛才潑了蔣恭嫔一臉茶,這會兒皇帝來了,不可能再當着皇帝的面作踐蔣恭嫔,情知他是給蔣氏母子留面兒,便起身道:“那好,皇上記得替阿鸾做主就行。”
反正要秋後算賬辦法多得事,何必鬧得跟潑婦一樣?
她略欠了欠身,鳳儀妃和鳳鸾則是行了大禮,三人一起告退出去。
王诩靜靜地站在門口,等她們一走便将大殿的門給關上了。
“混帳!”皇帝這才龍顔大怒,朝着蔣恭嫔大聲罵道:“廷杖?朕什麽時候給你的權利,可以廷杖外命婦了?你以爲鳳氏給你做了兒媳,就由得你揉扁搓圓?你怎麽不問問鳳家答不答應?!”
蔣恭嫔咬了咬唇,無法分辨。
原本自己并沒有想打鳳氏的,隻想言語威逼讓她認了罪,請了廷杖,也是存了吓唬吓唬她的意思。哪知道她那麽倔強,别說是自己用廷杖吓唬,就是太後要真的用如意手毀她的容,她還敢跟太後對嘴呢。
本來以爲她年輕、膽子小,卻沒想到内裏長了一身硬刺兒,反倒紮了自己!
皇帝閉了一下眼睛,繼而睜開,目光淩厲無比,“王府裏面蔣側妃小産,消息還沒送進宮,你就提前知道内幕去抓鳳氏,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裏面有什麽鬼,恭嫔你自己心裏清楚!”
蔣恭嫔深深低頭,----這件事,本來就是指望鳳氏膽小捏個錯,怎麽能說開?一說開,就全都是自己和柔兒的錯了。
錯錯錯,錯不該小看了鳳氏。
人家還真不是自己能拿捏的人,郦邑長公主就不說了,甚至皇上……,更不用說自己那個偏心的兒子,竟是人人都護着她!她真是好命。
心中一腔苦澀,自己隻是想爲娘家掙點榮耀,怎麽就這麽難?反倒害了自己。
皇帝鼻子裏冷笑了一聲,聲音寒涼,“反正你和蔣家,對老六沒有任何幫助。”目光犀利一掃,像是刀子般在蔣恭嫔臉上刮過,“而朕給你選了一個‘恭’字,就是要你恭恭謹謹的意思,你若是做不到恭謹,那就别做了。”
“皇上!”蔣恭嫔一臉驚駭,這……,這是要貶自己位分的意思?!
蕭铎目光猛地一亮,看看母親,最終還是目光複雜的垂下眼簾。心下忍不住忤逆的想到,母親這樣,算不算是“罪有應得”?她若不和蔣側妃一起算計阿鸾,自然不會有後面這些麻煩。
聽皇上的意思,眼下隻是警告而已,那就更沒有必要開口了。
希望母親吃了這次的教訓,以後消停一點。
可是看着母親狼狽不堪的樣子,想起她今兒被郦邑長公主當面羞辱,又忍不住一腔憤怒難抑,----母族式微,連帶自己和母親都得仰人鼻息。
他的心揪成一團,像是被攤到了鐵鍋上面不停煎炸。
皇帝則是看着蔣恭嫔,平靜道:“你要記住,這一次朕先不處置你,那是因爲要給老六留面子,而不是朕舍不得。”伸出手指搖了搖,“沒有下次!朕的皇子,不需要一個不分輕重的母妃,更不需要一個給他添亂的母妃!”
蔣恭嫔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身子發抖,皇帝他……,他是說如果再有下一次,再有自己和蔣家給老六添亂的事發生,就要把自己徹底除掉?畢竟一個嫔妃被貶了位分,對皇子也有影響。
皇帝是說下一次會賜死自己?!
“不,皇上……”蔣恭嫔原本就跪了很久,雙腳發軟,此刻更是被吓得眼前一黑,頓時暈倒朝後面狠狠栽了過去!
“母妃!”蕭铎反應敏捷,趕忙伸手扶住了母親。
畢竟骨肉連心,見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驚吓,忍不住擔心會吓出什麽毛病,當即将她放平在地上,掐她的人中,“母妃,你緩一口氣,……醒醒。”
蔣恭嫔“唔”的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眼中露出驚慌不定之色。
“母妃,母妃沒事了。”蕭铎替她揉了揉心口,再用溫和的語氣安撫道:“母妃你别多想……”想要寬慰,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寬慰,最後隻憋出一句,“放心,兒子會在你身邊的。”
蔣恭嫔得了這句話,方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眼淚滑下。
蕭铎神色痛苦,将母親打橫抱了起來,“父皇,兒臣先送母妃進去躺着。”待皇帝點頭,方才邁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進去。
過了片刻,大約是後面已經安置好了蔣恭嫔,他臉色灰敗的出來。
“你跪下!”皇帝一聲斷喝。
蕭铎看了看皇帝,沒多問,恭恭敬敬在父親面跪了下去。
“哼!”皇帝一聲冷哼,“老六,你可知錯?!”
“兒臣知錯。”
“那你錯在何處?”
蕭铎垂着眼簾,回道:“兒臣治理王府無方,以至于府中姬妾勾心鬥角,陰謀陷害他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兒臣回去畢竟整肅王府後宅,避免再有類似之禍。”
皇帝點了點頭,歎道:“人心是不可能防得住的、管得住的,王府如此,後宮裏面也是如此,這一點你不必自責。不過,你王府裏的魑魅魍魉也該整肅一下了。”繼而話鋒一轉,“還有呢?”
“還有。”蕭铎神色肅然,聲音沒有絲毫打盹兒,“兒臣沒有好生規勸住母妃,沒有與她說清楚人情世故,所以才讓母妃起了别樣心思。”
皇帝“哧”的一笑,“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母親心思不好怎麽能怨你?要是這麽說起來,也是該怨朕才對。”
“不。”蕭铎忙道:“兒臣沒有這個意思。”
皇帝擺擺手,“朕不是在訓斥你。”
蕭铎繼續說道:“便是不說母妃,那麽兒臣王府後宅三番兩次生亂,王妃有管理不利的責任,兒臣亦教妻不當之責。穆氏……,兒臣回去會好生教導她的。”
之前蔣側妃的丫頭經常去魏夫人那邊串門,阿鸾就提醒過自己,王妃那邊卻是毫無作爲,更不用說平時的一些細節。最近的一起起風波,就算她沒有參與黑幕,也是任由看着王府内亂的。
----她想等着姬妾們自己都起來,好揀漁翁之利!
“老六。”皇帝突然問道:“你知道,你今兒最大的錯在哪裏嗎?”
今兒?蕭铎收回思緒,擡頭看向父親,緩緩說道:“兒子最大的錯,是不該爲了姬妾而壓制母親,先搬儀妃,再請父皇。”他伏低磕頭認罪,“母妃雖然有錯,但是兒子的這種行爲實爲不孝。”
皇帝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你腦子清醒明白、條理清楚,知錯,能認錯,總算朕沒有看錯你。”虛擡了下手,“起來罷。”
蕭铎臉色凝重緩緩站了起來。
皇帝的心情也很複雜,蔣恭嫔這個母親不稱職,自己的母親秦太後何嘗不是?兒子搬了自己來壓陣,自己不也一樣壓了太後嗎?不論情理,孝道都是不可廢,怅然的揮了揮手,“去你母妃跟前跪着,跪到她肯原諒你爲止。”
“是。”蕭铎回道:“兒臣領旨,先送父皇出去。”
皇帝站着揉了揉眉頭,歎氣道:“真是沒有一刻消停的。”走到門口,視線落在王诩的身上打量,沉吟道:“端王府和别的王府略有不同,情況特殊……”
老六先娶穆家女,再納鳳家女,----所謂一山難容二虎,兩個世家女就是後宅不甯的根源。而鳳氏身份尴尬弱勢,亦是她三天兩頭被人盤算的原因。自己不可能次次都來救場,那樣不是救鳳氏,而是把她推向風口浪尖在害她了。
蕭铎躬身,王诩垂頭,都不敢打斷皇帝的沉吟思緒。
片刻後,皇帝說出了才做的決定,“王诩,你仍舊算是禦前行走的人,但往後暫時調至鳳側妃身邊當差,幫着徹查端王府裏的是是非非,以便回禀于朕,同時維護端王府後宅的安甯。”
“父皇?!”蕭铎驚詫的擡起頭來。
王诩清冷的眸子裏,亦是閃爍着冰晶折射一般的光芒。
“怎麽?”皇帝擔心他覺得低就,鳳鸾壓不住,頓時目光一淩,冷聲問道:“覺得去給一個側妃當差,委屈了你?”
“不敢。”王诩垂下眼簾,聲音平淡沒有起伏,“隻要能爲皇上分憂,不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奴才一樣會盡職盡責。”
皇帝沉沉道:“你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蕭铎在旁邊震驚無比,----父親居然把禦前行走的人賞給阿鸾?而且身份還不算是阿鸾的,仍舊算是禦前行走的?!也就是說,王诩代表皇帝的臉面安置在端王府,安置在阿鸾身邊,往後宮内宮外行走都有活的護身符了。
父皇隻是爲了端王府的安甯才這麽做?隻是給自己的面子?不不不……,與其說是給自己臉面,還不如說是維護阿鸾的安危更恰當一些。
爲何?!阿鸾她,到底擁有何樣的真實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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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郦邑長公主勃然大怒,“秦氏那個賤.婦,居然打算用金針千絲如意手毀了阿鸾?”目光淩厲似箭,“誰給她的膽子?她這是瘋了不成?!”
鳳鸾已經換了衣裳,乖巧柔順的坐在旁邊,沉默不語。
鳳儀妃則是冷笑,“要不是那個老嬷嬷拖延時間,要不是王诩及時趕到,阿鸾指不定就怎樣了。”心下恨恨,當時恨得牙都要咬碎了,可卻偏偏拿太後沒有辦法,此刻把憤怒排山倒海倒出來,“太後爲人毫無道理和規矩可講,平時就愛拿捏小輩,讓人受氣有苦說不出,這也罷了。”
恨得狠狠捶桌,“最可恨,她竟然喪心病狂打算毀了阿鸾!”
“好,很好。”郦邑長公主冷笑道:“難怪剛才一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的,腳底抹油一般飛快開溜。秦氏……”她轉頭看向永壽宮方向,陰冷道:“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事兒沒完,騎驢看唱本慢慢走着瞧!”
鳳儀妃是清楚這位表姑姑性子和手段的,剛才的确是爲侄女氣氛,同時也是爲自己的折辱氣氛,----處在自己的位置,是沒有辦法跟太後鬥的,還要顧忌不能失了皇帝那邊的歡心,但是表姑姑可就不一樣了。
隻要她恨上了太後,那太後就等着慢慢的收拾爛攤子吧。
轉頭安撫鳳鸾,“别委屈,今兒咱們受了的氣,回頭自然會成倍的還給那些人!你幾天受了驚,回去請個大夫開個壓驚的方子,好好養好身體,千萬别氣壞了自己,叫那些小人們稱心如意!”
鳳鸾前世經曆過整個家族吵架滅門,今兒這番風浪,還不至于真的被吓壞了。
不過當時差點被毀容的那一瞬,的确駭人!
想到這個,不由擡頭對鳳儀妃說了一句,“回頭姑姑替我封五百兩銀子,悄悄謝過那位手下留情的老嬷嬷。嗯……,王诩因爲我受了傷,隻怕現在手都腫了,姑姑替我一千兩銀子吧。”又道:“等我回去就叫人折了銀子送來。”
“行了。”鳳儀妃嗔怪道:“什麽銀子不銀子,我還能真的收你的銀子?”語調驕傲一笑,“再說了,你姑姑還不至于窮到那個份兒上。人情世故我都懂,不消交待,回頭就給老嬷嬷和王诩封賞,總不能白承了他們的人情。”
郦邑長公主的目光微微一閃,繼而移開視線。
鳳儀妃又道:“要說王诩真是膽大不要命,那金針……,啧啧,我看着都覺得替他手疼,他居然還一聲兒不吭的,真是能忍。”
鳳鸾輕輕歎氣,“是啊,那得多疼啊。”
正在說話,忽地一個小太監過來傳話,“禦前内監王诩求見。”
鳳儀妃不由笑道:“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得,也不用的下回了,今兒就把封賞給他吧。”轉身吩咐宮女,附耳細細交待了一番,然後才道:“讓人進來。”
王诩微微低頭進來行禮,手攏在袖子裏,禀道:“奴才奉皇上之命,暫時調至鳳側妃身邊當差,以便徹查端王府裏的是是非非,然後回複皇上。”他說得含混,心裏面卻是清楚皇帝的意思,這個“暫時”,隻怕是很多很多年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皇帝擔心自己覺得低就心不甘情不願,其實自己并沒有。
他的話一說完,殿内的幾位女眷都是怔住了。
鳳儀妃環顧了一圈兒,一頭霧水,“皇上把你調到阿鸾身邊服侍?幫着查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多久?隻是幫着查案?還是一直留在阿鸾身邊?”
王诩微笑道:“皇上沒說。”
鳳儀妃心下便了然了,抿了嘴兒,回頭看向侄女,“這下好了。”太好了,有了皇上禦賜的護身符,看誰還敢動不動就拿捏侄女?找死呢。
鳳鸾則是一臉驚詫之色,半晌回不過神。
郦邑長公主則鎮定許多,除了護短的時候愛生氣,别的好像都動不了她的心緒,掃了王诩一眼,“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你就阿鸾身邊好好當差吧。”補了一句,“隻管放心,虧待不了你的。”
王诩欠身,“是,奴才一定用心當差。”
鳳鸾探頭看了看,偏他的手一直攏在袖子裏看不清,不由問道:“你的手是不是腫了?還沒有用藥吧?”回頭看向姑姑,“有什麽化瘀消腫的膏藥,拿來用用。”
王诩聽着那瀝瀝如水的聲音,心緒起伏不定。
鳳儀妃當即吩咐宮人去拿藥膏,又問:“端王殿下呢?”
王诩不好說蕭铎受罰的事,隻含混道:“還在恭嫔娘娘身邊服侍。”怕她們聽不明白,解釋道:“恭嫔娘娘剛才暈過去了。”
郦邑長公主一聲冷笑,“那自己都沒臉說嘴,也就隻剩下這一招可以逃避了。”
鳳鸾雖然厭惡蔣恭嫔,但是當着人前卻不好說婆婆的是非,隻是抿了嘴兒。看着宮人拿了藥膏過來,吩咐道:“去服侍王公公上藥。”仿佛看着他指尖垂着一點布條,大約是撕了袍子胡亂裹上的,“給他重新包紮一下。”
“謝過鳳側妃。”王诩目光一跳,低下頭,然後先去了一旁包紮傷手。
郦邑長公主是個喜歡找樂子的人,此刻閑着無事,跟秦太後和蔣恭嫔算賬也不是眼下,因而笑道:“難得我們姑侄三個能聚到一處,且坐下樂樂,說說話。”又客做主人一樣吩咐宮女,“去拿花牌來,打幾圈兒,等着老六過來接人。”
鳳儀妃莞爾一笑,“好,今兒我可要多赢點兒好東西。”
“要赢也是我赢。”鳳鸾放下手中茶盞,打趣道:“你們兩個長輩,難道還好意思赢我的東西?可見我今兒要賺的盆滿缽盈了。”
郦邑長公主見她才受了天大的驚吓,這會兒也笑得開懷,十分滿意,若是一味哭哭啼啼的、畏手畏腳的,反倒懦弱不招自己喜歡了。
姑侄三個鬥花牌,到最後,果然是鳳鸾赢了不少好東西走。
便如此,郦邑長公主還嫌不夠,吩咐鳳儀妃,“今兒我來得匆忙,沒有帶好東西在身上,你這裏有什麽,隻管拿來安撫阿鸾讓她帶走,回頭我給你補上。”
鳳儀妃湊趣笑道:“行啊,回頭表姑給我補雙份兒的就成。”
鳳鸾樂道:“那今兒不隻是虧了表姑婆一人?”
“怕什麽。”郦邑長公主悠悠一笑,“今兒在你們身上輸的,回頭找人給我填補上不就行了?”再次看向永壽宮方向,“也不想想,鳳家的人是能随便吃虧的嗎?!打量自己矜貴了,就是天皇老子天下第一了?這口惡氣要是不出,那我也就不用在中原呆着丢人,直接滾回霍連得了!”
抓起花牌狠摔,一地飛花四濺好不絢爛。
等到蕭铎從蔣恭嫔那邊過來時,鳳鸾已經陪長輩們打完了好幾圈花牌,洗了手,正在一起說話喝着甜品盅。聽得外面小太監通傳,收起臉上笑容,放下碗盞,然後也不起身淡淡道了一聲,“王爺來了。”
蕭铎先給郦邑長公主請安,“見過大皇姑。”然後鳳儀妃打了招呼,因爲兩人年紀差不了多少,不便多加打量,因而轉頭看向鳳鸾,“阿鸾,我們回去。”
郦邑長公主抓住鳳鸾,一副護短臉色,“你就這麽帶阿鸾回去?!”
蕭铎回道:“今兒讓阿鸾受了驚吓和委屈,我在大皇姑的面前給她賠個不是。”然後又道:“隻賠禮肯定不夠,回王府去,該處罰的人一個不會少,全憑阿鸾的意思,她想怎麽處罰就怎麽處罰。”
“行吧。”郦邑長公主松開了手,“阿鸾你先回去,明兒我再過去看你,要是滿意了則罷,不滿意的,咱們該怎麽來還得怎麽來!”
蕭铎緊緊牽了鳳鸾的手,正色道:“大皇姑放心,處置必定叫阿鸾滿意。”
鳳鸾勾起嘴角,眼底深處綻出一抹淩厲的笑意。
----自己會叫她們都滿意的!一定。
出了鳳儀妃的宮殿,蕭铎一直牽着鳳鸾的手,兩個人都是默默不言語。一是因爲宮中不是說話的地方,二是這次事情實在牽扯太多,恩怨情仇的,眼下氣氛好像說什麽都不太合适。
可是就這麽一直沉默,也不合适。
半晌了,蕭铎低沉道了一句,“阿鸾,你受委屈了。”
鳳鸾淡淡道:“王爺肯爲妾身做主就好。”
蕭铎聽她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皺了皺眉,但也不好多說什麽。自己的母親和表妹一起算計她,自己保護不利,她怎麽生氣都不爲過,特别是後來才知道,太後差一點點就讓她毀容!
----此仇不能不報!
眼下不能當衆說太後的是非,隻能緊緊抓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身邊,仿若失而複得的珍貴瑰寶一般,恨不得捆在身上。
鳳鸾笑了笑,“走,上馬車了。”
來得時候,兩人一前一後緊追不舍,情勢危急萬分,回去則是同乘一輛馬車,隻是氣氛凝重,不像平時那樣輕快罷了。
另外……,還之比來時多了一個人。
王诩帶着徒弟小葫蘆坐在後面的馬車上,因是突然去端王府,馬車還是宮中太監所用的青油馬車,“嘚嘚嘚”,一路跟着從宮門緩緩出去。
小葫蘆揉了揉鼻子,低聲問道:“師傅,咱們往後就呆在端王府的了?皇上真的沒說讓幾時回去嗎?”
“哪兒這麽多話?”王诩冷冷掃了他一眼,“有飯吃,有地兒睡就行了。”
小葫蘆趕緊低頭,“是。”
心中想到别的,那鳳側妃……,啧啧,可真是長得跟天仙兒一樣啊!剛才上馬車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差點把自己全身骨頭給酥倒了。
繼而又是歎氣,哎……,一個太監想什麽美人不美人呢。
再看看師傅,可惜了,空長了一副風流公子哥兒的俊俏模樣,也是無根之人,就算往後在美人兒身邊服侍,也隻能白想一想了。
王诩冷冷一掃,“眼珠子瞎轉什麽?心裏又在琢磨什麽龌龊之事?”
小葫蘆扁嘴委屈道:“師傅,你連我心裏怎麽想的都要管啊。”
王诩懶得跟他饒舌拌嘴,轉過頭去,一張白皙幹淨的素臉上沒有表情,清澈的眼眸看向前方,----好似天上風吹過一朵朵素潔白雲,漂浮不定。
當時她慌不擇路猛地逃竄出來,正正撞入自己懷中。
那女子身體特有的纖細柔軟,淡淡清雅芬芳,以及那雙翦水秋瞳裏的驚吓,臉上的惶恐,那一幕幕,總在自己心裏揮散不去。特别是她仰面凝視自己的一刹那,彼此近在咫尺,甚至……,能夠感受到她輕輕喘息的呼吸。
像是三月灼灼桃花撲水一般,打在自己身上。
爲什麽?!自己心中生出無邊的憤怒和無力?是因爲……,再也沒有機會真的那樣擁抱一個人嗎?不論是她,還是别的女子,男女之情已經和自己絕緣了。
所以,自己才會在金針千絲如意落下的一刹那,憤怒的抓住了手柄!
王诩擡手看了看手上的紗布,手上的痛,哪裏比得上心裏深處的痛?特别是她詢問自己傷勢的時候,心血一陣起伏不定的翻湧,壓都壓不下去。
她還是和幼時一樣心地良善,可惜……,卻不記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