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敢怠慢,甚至來不及叫姜媽媽等人進來吩咐,因爲那腳步聲已經往寝閣裏面來了,飛快抓了紅纓低語,“先躲着,等下你走後門,趕緊給鳳家和郦邑長公主送信。”
“是。”紅纓一咬牙,飛快的藏到屏風後面去了。
鳳鸾整了整衣襟站了起來。
“鳳側妃呢?”來人是蔣恭嫔身邊的一個嬷嬷,還帶了兩個小太監,欠了欠身,“側妃,恭嫔娘娘傳側妃進宮說話,馬車已經在外面備着了。”
鳳鸾飛快思量了一下。
蔣側妃剛剛小産,蔣恭嫔就讓人來傳自己,這裏頭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兒!可是要怎麽想辦法拖延?直接拒絕,那肯定是不行的。
“走罷。”隻片刻功夫,那嬷嬷已經神色不耐,“哎喲,側妃的面子可真大啊!莫非恭嫔娘娘還請不動側妃?”
“不敢。”鳳鸾如何聽不出她的威脅?蔣恭嫔既然存心要發作自己,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蔣側妃那邊誣陷自己的罪名且不說,自己若是強行反抗,又有“忤逆尊長之罪”了。
因而陪笑道:“妾身衣衫未換,儀容未整,還是進去稍微收拾……”
心下還是盼着,蕭铎那邊趕緊聞訊過來救場。
“不用!”那嬷嬷斷然道:“恭嫔娘娘傳你進去就趕緊的,别拖拖拉拉惹得娘娘生氣!連帶我們這起跑腿的奴才都不落好!”不僅語氣威脅,還道:“側妃可别這會兒頭疼腦熱的推脫,恭嫔娘娘說了,要是側妃身子不适,就叫咱們把側妃給擡進宮去!”
鳳鸾沒有辦法,隻得捏了捏袖子緩緩跟着出去。
馬車停在了暖香塢的院子裏,竟然是一路讓人拆了門檻,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帶出王府,----情知古怪,腳步不由的微微一頓。
“側妃。”那嬷嬷冷聲道:“你再不走,我們可就要得罪動手了。”
鳳鸾強自鎮定情緒,不肯邁步,“嬷嬷,恭嫔娘娘到底所爲何事?叫我知道,也好心裏有個底兒啊。”
“主子的事,我們做奴婢的哪裏知道?”那嬷嬷朝旁邊遞了一個眼色,口中道:“請鳳側妃上車。”跟另外一個身量高壯的太監,兩人一起用力,竟然将她給強行架上了馬車!然後喝斥駕車的小太監,“趕緊的!别讓娘娘等得着急!”
鳳鸾不防他們居然用強,心下越發不安,喊道:“嬷嬷,先停車!”
可惜馬車一路往前跑得飛快,沒人應答。
姜媽媽等人都是驚呆了!根本沒有見過這種陣仗,從來都是斯斯文文的,不過眨眼之間,還沒來得及說話,蔣恭嫔的人就把側妃給強行帶走了!
這……,這還哪裏是傳召人進宮?簡直是搶人!
情知王府的人攔不住宮中馬車,姜媽媽慌了,一跺腳,“寶珠怎麽還沒有把王爺給請回來!”顧不得上了年紀,自己飛快朝着碧晴含煙館跑去。
而前面,宮中來的馬車正在快速飛奔。
“閃開,閃開!”小太監一路揮着馬鞭,連正門都不走,直接奔向距離最近的西邊角門,恨不得以閃電速度離開端王府。
鳳鸾坐在馬車裏面,心口亂跳,簡直好似春雷陣陣作響!眼看自己飛快出了暖香塢的院子,很快又過了儀門,再往前行走一段兒,便是西角門了。
蕭铎呢?他人怎麽還不來?!
姜媽媽她們又不是死人,肯定在聽說宮裏來人時,便就已經去碧晴含煙館送信,蕭铎如果快一點兒……,心中忽然一涼,不對!
如果是蔣側妃和蔣恭嫔有意設計自己,那麽這個時候,肯定會在碧晴含煙館重重阻攔報信,----不用攔着一直不報,而是稍微把時間拖延一下,讓馬車先把自己送出王府就行了。
等蕭铎收到信,再被誤指一下方向,先去暖香塢,然後得知自己已經出了王府,就算他有心要追,也足夠岔開其中的時間!根本就追不上!
鳳鸾越發覺得今兒事态非比尋常!把心一橫,打算先下車跳馬,拼着摔傷也要拖延一下時間。剛一動,那嬷嬷就在馬車前面擋着,皮笑肉不笑,“側妃,我勸你還是别亂動的好,不然馬車跑得這麽快,摔傷、摔殘了,那可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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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鳳鸾猜測的那樣,寶珠一路飛跑趕去碧晴含煙館送信,剛到門口就被丫頭攔住了,說是,“蔣側妃剛剛小産,身體虛弱,受不得驚吓。寶珠姐姐且等一等,我這就進去回報王爺。”
這一去,就是半晌都沒有個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蕭铎才臉色沉沉的快步出來,“宮裏來人了?!”
“是。”寶珠還不知道暖香塢的情況,急得跺腳,“說是恭嫔娘娘傳側妃進宮,就連馬車,都直接進了暖香塢院子裏了。”
蕭铎當即拔腳朝暖香塢趕去。
走到半路,姜媽媽氣喘籲籲跑了過來,“王爺!宮裏的人已經把側妃帶走了。”
“帶走了?!”蕭铎腦子一過,便覺出裏面不對勁了。
就算高進忠和姜媽媽進宮請太醫的時候,消息傳出去,傳到母妃耳朵裏,知道是端王府要請太醫,那也不知道是蔣側妃出事啊?更不可能知道她小産啊?母妃何以發作雷霆震怒,這麽着急,用這種強硬的方式将阿鸾給帶進宮去?!
此刻沒有時間多想,當即飛快去了馬房,然後翻身上馬一路追向皇宮。
然而一路飛快,卻連鳳鸾馬車的影子都沒有追上。
到了皇宮,遞牌子,内監恭恭敬敬行禮,“見過端王殿下。”然而規矩卻是一點都不敢錯,“請端王殿下稍候,這就讓人去回禀恭嫔娘娘。”
蕭铎心急如焚,可是成年皇子卻不能強行闖入内宮,這可是大罪!而且根本不可能闖得進去,若是随随便便都有男人能闖進去了,皇帝的頭上豈不一片綠油油?心下隻能安慰自己,母妃至多就是訓斥阿鸾幾句,應該不會怎樣。
心思飛快轉動之際,忽然想到了一個可以救場的人。
趕忙從荷包裏摸出一錠金子,塞給一個内監,“趕緊去給儀妃娘娘報信,就說鳳側妃進宮了,正在恭嫔娘娘處說話。”
儀妃如今升了位分,又是阿鸾的親姑姑,她過去總能看住一下場子吧。
蕭铎想法是對的,能夠在如此短暫急促的時間裏,想到儀妃,再讓人去報信,已經是反應很敏捷了。而且他讓儀妃去蔣恭嫔的宮裏,用儀妃的位分壓着母親,救鳳鸾,從某種意義上說已是不孝。
他盡自己所能,把能爲鳳鸾做的都做了。
----可是還不夠。
因爲事情從蔣恭嫔召鳳鸾進宮起,不知不覺,就在某個地方出了岔子,然後一個拐彎兒,朝着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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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鸾被嬷嬷領着,下馬車,換軟轎,然後一路進到幽幽涼涼的大殿裏。
蔣恭嫔端坐在正中位置,身穿嫔位正裝,打扮頗爲淩厲莊嚴,劈頭蓋臉便是冷冷一句問罪,“鳳氏,你可知錯?!”
鳳鸾當然不能直接就認錯,更何況,自己也沒錯啊。
因而福了福,“還請恭嫔娘娘指點。”
“指點?”蔣恭嫔今兒存了心要狠狠教訓她,當即喝斥道:“柔兒有孕,你比她年紀長,又生産過,不說好生指點教導于她,反而下毒手将她推到小産!如此善妒不能容人,該當何罪?!”
鳳鸾已經猜出是她和蔣側妃聯手設計自己,過了最初的那陣驚駭慌亂,反倒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盡量保持平靜的語氣,以免激怒對方,“回娘娘的話,今兒蔣側妃來暖香塢說話,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後小産了。這段時間何其短暫?王府還沒有來得及跟恭嫔娘娘回禀消息,想來娘娘是在别處聽岔了,妾身并沒有推過她。若不信,還是等蔣側妃身子好點,當面對質再問個清楚。”
----強硬的不行,暫時隻能使出拖延之計。
蔣恭嫔被她嗆得一噎。
沒想到鳳氏小小年紀如此伶牙利嘴,且鎮定沉穩,在自己的嚴詞厲色之下,居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反而拿話堵着自己的嘴。是啊,端王府的消息都還沒傳進來,自己又是從何處聽說?她不說自己提前預謀,隻說自己聽岔了,還說等到侄女好點再當面對質,短短時間,就能想出這等拖延之計,委實厲害!
鳳氏貌美,有子、有寵,還有家世,再加上這一份沉穩心計,難怪侄女鬥不過她。
哼!心下冷笑,今兒自己可沒打算跟她細細講道理。
因而面色一沉,冷聲道:“你别管本宮是在哪兒聽說的消息,反正你推了柔兒的事實是不假的!不過仗着老六寵愛你,又有幾分姿色,便沒了規矩,甚至連王妃都給你壓了下去,簡直膽大妄爲!”
鳳鸾細細回道:“王妃娘娘是我的嫡親表姐,她一向疼愛我,謙讓我,我待她也是恭敬有加,尊之,重之,斷然沒有壓過去一說。恭嫔娘娘若是不相信,可以叫王妃娘娘進宮問一問,到時候就清楚了。”
蔣恭嫔氣得臉色一變。
簡直是胡扯八道!不說眼下不會叫端王妃進宮問話,便是叫了,難道端王妃還能當面說她壞話?真是……,真是牙尖嘴利啊!
行了,不用再跟她多廢話了。
當即喝斥道:“鳳氏無禮!趕緊給本宮跪下認錯!”
鳳鸾自己一個人,可不敢在蔣恭嫔的宮裏面表演骨氣,二話不說就跪了下去,但卻抿了嘴,錯……,自己是絕對不會認的。
認了,可就中了她們的計了。
“你還不知錯?”蔣恭嫔冷聲質問道。
鳳鸾低了頭,不說話,表情倒是恭恭敬敬的。
蔣恭嫔有些急了,若是她哭哭啼啼的,或者一味分辨,自己總會逮着幾句錯處拿捏她的,偏她言語謹慎、舉止恭敬,竟然抓不住任何把柄!總不好直接就這麽打人吧?畢竟她可是奉國公出身的千金,不是苗氏、魏氏之流,自己可以随便打。
因怕事情拖延生變,朝着心腹嬷嬷招了招手,耳語道:“吓唬吓唬。”然後轉頭看向下面,厲聲道:“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對不對?你以爲不開口就行了?哼,今兒本宮就替老六教導教導你,給你長長規矩!”
鳳鸾仍舊不動,臉上連一絲變化都沒有。
自己不信,蔣恭嫔敢沒有證據就真的動手打自己,便是真打了,錯也在她,難道她還敢打死自己不成?反倒是說開口說話不妥,一說,就是錯處。
因而不論她怎麽恐吓威脅,都咬緊牙關。
“來人!”蔣恭嫔聲色俱厲喝斥道:“給本宮狠狠的廷杖二十!”
當即來了兩個嬷嬷,将鳳鸾強行拉了起來,動作粗魯無禮,将她摁在了長長的條凳上面,讓她趴下。一個嬷嬷冷笑道:“鳳側妃,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想必還沒有嘗過這廷杖的滋味兒吧?”
鳳鸾老老實實的趴下,不言語。
蔣恭嫔朝下遞了一個眼色,故意拔高聲調,惡狠狠道:“你們還等什麽?還不趕緊給我動手?!打,給我朝死裏打,看她承認不承認!”
“好叻。”那嬷嬷作勢搓了搓手,然後高高舉起木棍,一聲喝斥,“鳳側妃,你還不肯認罪麽?再不開口,奴婢這棍子可要重重落下來了。”
鳳鸾閉上眼睛,一副你們想打就打反正我不會開口的架勢。
那嬷嬷有點爲難了,這又不是宮女,不好随便打啊,打錯了,打不好,回頭自己可是要擔責任的,因而冷笑道:“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好,今兒就讓長長教訓!
故意作勢在地上狠狠墩了兩下,“砰砰”悶響!
要不是鳳鸾性子冷靜沉穩,加上對宮中吓人的手段十分了解,沉得住氣,換個膽子小一點,早就吓得鼻涕眼淚一把流了。
可她下定狠心,竟是甯願挨打也不願意落了口實,隻是死死咬緊牙關。
那嬷嬷又在地上墩了兩下,仍不見她開口,不由朝上看去,----這到底是打啊?還是不打啊?打壞了,回頭算誰的啊。
蔣恭嫔也是一陣爲難不已。
打吧,怕收不了場;不打吧,自己今兒又要怎麽下台?況且鬧出這麽大的動靜,要是一點收獲都沒有,豈不虧了?糾結了一下,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示意隻要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吓唬吓唬她幾下就行。
嬷嬷收到主子的訊号,便大喝一聲,“打!狠狠的打!”
言畢,便是一廷杖落了下去。
雖然力道不重,但是落在鳳鸾屁.股上也是生疼生疼的,不由皺眉咬緊了唇。
“好啊。”蔣恭嫔氣得不行,吓不住,打也打不怕,“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以爲本宮不敢狠狠打你,對不對?!啊……”
外面一陣腳步聲飛快響起,緊接着,傳來一記清麗女聲,“恭嫔你要打誰?!要讓誰見到棺材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