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自己身體沒事,那些擔心,已經成了完全沒必要的了。
端王妃心下冷笑,隻要自己安安穩穩的活一天,不出錯一天,表妹這輩子怎麽掙紮都别想翻身!将來世子繼承端王府之時,就是自己揚眉吐氣的出頭之日。
“王妃娘娘?”桂蕊見她發呆許久,小聲喊道。
端王妃平複起伏的心緒,擡頭問道:“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她擺擺手,“鳳家既然暫時沒動靜,先不必說了,有消息再說。”又問:“魏氏那邊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桂蕊回道:“平時每天就在暗香齋裏面活動,太醫來了,讓診診脈之類,沒有特别的地方。”
端王妃眉頭微皺,“你說她,一直不肯來葳蕤堂請安是什麽意思?”
一般來說,除了頭三個月擔心身孕不穩,後面隻要沒事,懷孕的姬妾也會來主母跟前點個卯,表示自己不敢仗着身孕不敬。可魏氏一向老實的人,怎地因爲懷了孕就突然不恭順起來?還是說,仗着有身孕了,爲了幾年前她小産的事置氣?
桂蕊琢磨了一陣,“不是說,魏氏常常嘔吐睡不好嗎?許是頭一胎,她看得比較要緊,所以多一步都不肯走?王妃娘娘再等等,眼下魏氏剛剛過了頭三個月,興許等過段穩定一點,就過來請安了。”
端王妃點了點頭,沒再多說。
不過等到後面魏氏胎像更穩固的時候,王妃已經顧不上她了。
算算日子,鳳鸾的預産日子是八月十二左右。從進入八月裏開始,不光甄氏和蕭铎緊張起來,端王妃亦是提着一口氣兒。于她本心而論,雖不至于惡毒的盼着表妹難産之類,但肯定是希望表妹生女兒的,免得庶長子和嫡子年紀太過相近。
望星抱月閣内,鳳鸾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嬌滴滴抱怨,“哎呀,不舒服。”
她正面躺着不舒服,太重;側面躺着也不舒服,還是沉;可是想翻個身也不容易,雙胞胎比平常孕婦辛苦多了。
甄氏坐在床邊給她肚子擦秘制藥膏,嘀咕道:“瞧你這肚子大的,等回頭生了可得好好聽我的話,忍忍痛,讓我天天給你按兩回,才能早點縮回去。”摳了一大塊膏藥,不要錢似的大團大團往上摸,嘀咕道:“虧的每天至少給你塗三遍,我手都酸了,但總算沒留下奇奇怪怪的印迹,不然那得多醜啊。”
她心裏放在第一位關注的,永遠是保養。
不過鳳鸾還是很感激母親的,不說她親力親爲的辛苦,單說沒有母親,自己就不可能懷孕期間過得如此舒心,一份心都不帶操的,反正母親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到現在自己氣色紅潤,胎像穩固,完全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滿京城裏,大概沒有比自己過得更舒服的孕婦了。
甄氏塗好了藥膏,又是一遍遍細心輕柔的按摩,叮囑道:“每次九十九個圈兒,一個都不能少的。”神色專注,好似女的肚子是個寶貝,“你先别跟我說話,免得等下我數亂了。”
半晌過後,塗藥按摩總算完成了。
“快快快!”甄氏喊道:“給我打水,給我揉手指頭。”她嗔怪的看向女兒,“爲了你,把我的手指都弄粗了。”
鳳鸾又是好笑,又是滿滿心酸和深深感動。
母親啊,就是這樣嬌滴滴的,一分苦都吃不得。可是爲了自己,她卻甯願抛下最最在意的保養,甯願爲自己弄粗了手,也在所不惜。
甄氏這輩子隻服侍過女兒,弄完了,就叫丫頭拼命的給她揉搓手指。
扭頭見女兒淚盈于睫,當即斥道:“你掉什麽貓尿?!”她聲色俱厲,“懷孕還不知道珍重自己?有啥,不就是我手粗了點兒麽?我又不用嫁人,怕什麽?”然後又訓斥丫頭們,“給我好好的、仔細的揉,真粗了,看我怎麽揭了你們的皮!”
鳳鸾又想哭又想笑,忍了忍淚意,“我知道了,現在隻想開心的事兒。”
“這就對了。”甄氏看了她一眼,的确沒再哭,便掉頭關注自己的手指了,“關節的地方,更要用力揉,别怕,我不怕疼。”
服侍她的丫頭苦笑不已,天神,一把子水蔥似的手,哪裏粗了?二夫人的眼睛就是這麽、這麽……,明辨秋毫?即便隻粗了一根頭發絲兒,她都瞧得出來。
哎,要不說鳳側妃更有福氣呢。
有這麽好的親娘,換做誰不豔羨啊?真不知道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端王殿下來了。”
裏面丫頭迅速收拾東西,甄氏起身,給女兒的裙子搭好了,“你們說話,我去旁邊繼續讓人揉手指,有事叫我。”
鳳鸾微笑道:“辛苦母親了。”
甄氏前腳出去,蕭铎後腳便跨門進來了。
他最近過來的勤快,畢竟孕婦的産期是不定的,提前退後幾天是常事兒,不定哪天鳳鸾就生了。搬了凳子,在旁邊坐下說話,“快了吧?回頭一有動靜,就趕緊叫你母親招呼着,别怕,太醫産婆都是齊全的。”
他這話勾出鳳鸾前世的心病。
難産而死的人,對生産有一種本能的恐懼。
鳳鸾甚至想過,自己該不會又……,然後再重生回去,甚至就那麽徹底的玩完!她在心裏搖搖頭,不要!自己今生過得不是很好,但也不糟,至少母親活得好好的,自己和母親的關系改善很多,這就很好了。
“怎麽……?”蕭铎見她目光閃爍不定,有些惶然,“真的害怕?”
“六郎。”鳳鸾心裏想多了,聲音有點打顫兒,握住他的手,“你說,要是我萬一生産不順,你是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還是一起……”
“胡說八道!”蕭铎一聲斷喝,“你可不是瘋了?趕緊啐幾口,真是什麽晦氣的話你都敢說!好好兒的,斷然不會有什麽事。”
“萬一呢?”鳳鸾執著于那個答案。
蕭铎喝斥道:“沒有萬一!”
他心裏不僅生氣,更有一絲說不出的恐懼,不、不不,不會的,這麽可人又貼心的嬌嬌,怎麽可能離自己而去?想一想,便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不着邊兒,像是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大塊!
可是做爲一個大男人,豈能流露恐懼?一則不像男人,二則若是自己都慌了,豈不是更加吓壞她?因而隻能繃着臉斷喝!
鳳鸾想起前世難産那天的情景,忍不住心酸酸的,“萬一呢?萬一……”她有點問不下去,心裏明白,自己是問不出前世答案的。今生和前世完全不同,現在的蕭铎肯定是不願意自己死的,問了也是白問啊。
“你看你,怎麽還哭了?”蕭铎心下不安,上前握住那雙纖細小手,在感受到熟悉的溫暖柔軟以後,稍稍踏實了點兒。掏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擦淚,“人都說孕婦容易胡思亂想,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可是被她這麽一提,一哭,連帶自己都忍不住亂想起來。
雙生子說是喜慶,這生産的風險也翻倍了啊!萬一……,不不不,不會萬一的,心下琢磨了片刻,----壓一壓,壓一壓就好了。
“郦邑長公主送你的七色寶石花呢?”蕭铎盡量往好的方面想,盡量寬慰她,“不是說可以鎮邪嗎?咱們拿出來擺着,還有……”一想着她有可能裏自己而去,心裏就像是被細線給勒住了,呼吸都急促了,“還有本王是皇子,身上流着龍脈之血,自然也是可以震懾邪氣,到時候我就在産房外面坐着,守着你,一定會平安生産的!”
鳳鸾擡眸,翦水秋瞳裏面閃爍着清澈光芒。
蕭铎越看越舍不得了,越看越心疼,自己的心肝寶貝,水晶玻璃一般的人兒,怎麽能被上天帶走?那一瞬間,他忘了她是鳳家女的身份,忘了她的傾國傾城美貌,隻是出于本能,緊緊握着她,不想讓她離自己而去。
很多人,很多事,都要到有可能失去的時候,才會豁然驚心!
----不!絕不可以失去她。
蕭铎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這一年多的相處,如花美眷相伴,柔情蜜意相交,她又是掏心掏肺的對自己好。可以說,她比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待自己,做的都要好,叫自己如何舍得?如何放得下?!
“嬌嬌。”他聲音低醇,“你要好好兒的,我……,我舍不得你。”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已經在我這兒了,你走了,我的心也會被挖走一大塊的。”
是嗎?鳳鸾凝視着他,靜靜地,一個字也沒有言語。
“呸!”蕭铎啐了一口,覺得自己婆婆媽媽跟個女人似的,硬了硬心腸,“好了,不說那些喪氣的話!沒事的,你這次生産肯定沒事的。”
鳳鸾輕輕應着,“嗯。”
她在心裏道,自己不要有事,這輩子還要爲前世報仇雪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