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鸾回道:“嗯,那就好。”
----倒也不算是假話。
雖然心下後悔昨夜太過沖動,害得自己受了傷,可是認真說起來,還是希望端王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不是自己心軟沒個原則。
而是端王妃小産的話,就會疑神疑鬼,看王府姬妾都不順眼,往後的日子别想過安甯了。别的姬妾對她威脅還不大,自己出自奉國公府鳳家,身份高,她肯定會提防自己先生下兒子,那往後日夜都别想安睡了。
至于說,端王妃摔一跤就一屍兩命,然後自己上位。
這個自己當時腦子一熱,還真沒想過。
那會兒隻想着孕婦不能出事,并沒有深想這個孕婦不是自己,而是别人,還是和自己前世有糾葛的别人。去攙扶端王妃,完完全全是出于母性的一種本能,碰巧救了她,想來她隻要不是太沒良心,也應該感激自己幾分罷。
有沒有後悔?還好。
反正就算她平安生下孩子,生下嫡長子,往後一輩子還長着呢。
将來的事,還真的誰也說不準。
好比現在的朝局,太子蕭瑛不光占了嫡長,還能文能武,身後有輔國公府範家和範皇後撐腰,在大家眼裏是穩穩當當的下一任真龍。可是誰又能想得到,不到十年,太子和肅王等人,就會一一敗在宮闱鬥争中呢。
自己和端王妃的争鬥才剛剛開始。
至于蕭铎,假使前世不想要自己活下去的人是他?如果是真的……
“在想什麽呢?”蕭铎問道。
鳳鸾默不作聲。
“王爺,側妃……”外面響起寶珠的聲音。
“滾出去!”蕭铎聽着煩,覺得這個經常晃蕩的丫頭十分讨厭,“主子沒喊就總是亂嚷嚷,誰給你的膽子?滾一點兒。”
“不是。”寶珠咬牙,委委屈屈道:“鳳二夫人來了。”
“母親來了?”鳳鸾激動要起身,一扭,便是一聲慘叫,“哎喲!我的腰!”被蕭铎扶了一把躺回去,見他瞪自己,小聲解釋,“我忘了,又不是故意的。”
蕭铎瞪她,“好好躺着。”
甄氏挽着高髻進門,大約是爲了刻意表現嶽母的身份,穿了深紫色的衣衫,配褐色繡桃花的裙子。雖說顯得成熟了幾歲,可依舊掩飾不住她的光彩照人,那種好似水波盈動一般的美,真是寶光流轉、活色生香。
這是蕭铎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嶽母。
第一個念頭便是,嶽母真是……,女人中的女人。
不免擡眼看了看鳳鸾,自己的小嬌嬌隻需要再調養幾年,身子、臉蛋長開了,再占着年輕鮮嫩,那可真是京城第一美人兒了。
“見過王爺。”甄氏福了福,沒多話,便先去看望自己的寶貝女兒。
蕭铎又被甩了一次冷臉,摸了摸鼻子,“你們先聊。”趁勢回避去了外面,心下安慰自己,嶽母是長輩讓讓也是應該的。
甄氏才懶得理會王爺女婿呢,要不是怕女兒難做人,連招呼都懶得打。這會兒,滿心滿眼都在女兒身上,“聽說你把腰摔了,到底怎樣?”
姜媽媽在後面殺雞抹脖子的遞眼色,示意收斂點兒。
鳳鸾隻清楚母親性子的,哪裏敢說自己骨折?隻哼哼道:“從台階上摔下去,被石頭戳了一下子,破了皮兒,這會兒還疼着呢。”
甄氏掀開她的小衣瞧了瞧,貼着膏藥,況且是在腰上,倒是看不出骨折,因而隻信了女兒的說辭。但即便這樣,亦是嗔怪,“我聽說,你是爲了救王妃才摔倒的。”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可别有下次了?以後有事記得躲一點兒。”
什麽端王妃,肚子裏是了不起的金種子嗎?害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受傷!
鳳鸾讪笑,“哪能還有下次?”
自己又不是傻子,以後見了孕婦就統統繞道,再也不腦子發燒救人了。況且,自己這一休養就得三、四個月,等休養完,端王妃早就已經應該生了。
是男是女,是金蛋,還是銀蛋,都不與自己相幹。
甄氏細聲問道:“王爺待你好不好?”
“挺好的。”當着母親,鳳鸾隻能報喜不報憂,再說了,今生的蕭铎對自己的确還不錯,暫時挑不出多大毛病來。
甄氏又叮囑女兒,“還有,你年紀小,可别由着男人的性子來。他們都是隻顧自己快活的,把你折騰壞了,将來吃虧都沒地方說去。”
“呃……”鳳鸾有點尴尬,“我們還沒圓房呢。”
“還沒圓房?!”
“母親你别急啊。”鳳鸾大概把進府後的“意外”說了說,“都是趕巧不巧,偏生事事兒趕上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腰,“眼下這個,且得往後拖幾個月呢。”
甄氏看着女兒,神色古怪,“你不想和他圓房?”雖說讓女兒做側妃,對蕭铎很是有些不滿,但還是忍不住勸了幾句,“你鬧性子,但是不可太過。畢竟你都是他的側妃了,躲得過一時,還的躲得過一世啊?再說了,所謂床頭吵架床尾和,床尾是怎麽和的?不就是男歡女愛和上的嗎?這事兒你别任性啊。”
鳳鸾給她說得啼笑皆非,解釋道:“也不是,就是想别讓他那麽輕易得到了。”
換做别的母親,肯定要訓斥女兒言語荒誕不經,但甄氏是與衆不同的母親,聽了這話反倒十分贊同,“沒錯,男人就是吃着鍋裏看着碗裏,越吃不着的肉,才越惦記,越覺得香呢。”隻笑着交待了幾句,“可你要把握一個度,别太過,把繩子給扯斷了。”
鳳鸾笑嘻嘻道:“行,我聽母親的。”
甄氏又道:“你這好幾個月都讓他進不了身,幹看着,他豈不着急?回頭一上火就去找别的女人了。”哼了一聲,“所以啊,記得就像養小狗一樣,要三天兩頭給他點甜頭嘗嘗,讓他惦記你好,才會日日夜夜都挂在心裏。”
“小狗?”鳳鸾聽得笑了起來,震得腰疼,“哎喲……”
“你認真聽我說。”甄氏一副過來人的神色,鄭重叮囑,“這女人呐,長得好便是占了最大的便宜,不過光是這樣還不夠,還得記住另外三樣。”她伸出纖細三根手指,“就是愛嬌、愛笑、愛俏。”
“愛嬌嘛,不會撒嬌的女人,那算不得是女人。”
“愛笑也是很要緊的。你想想看,男人在外面操勞了一天……”她啐了一口,“呸!你爹那種不算。”然後繼續道:“誰回家不愛看個笑臉兒?誰會樂意看哭喪臉的?所以千萬不能總是歪聲喪氣的,記得常笑,隻有哄得男人開心了,他們才聽話呢。”
鳳鸾一面笑,一面點頭,等着母親高談論闊細細的說。
“最後說愛俏。”甄氏整理了下衣裳,動作優雅,“一個女人,不是說你長得好看就行了的,那得打扮,也就是要顔色常新。男人呐,任憑你是個天仙,整天放在家裏日日夜夜看着,久了也膩,你就得三天兩頭的換個新鮮花樣兒。讓他娶了一個老婆,感覺跟娶了一百個似的,任憑外頭多少莺莺燕燕,都不如家裏這個好看。”
“哈哈……”鳳鸾沒忍住又大笑起來,扶着腰,“那母親不是有一百個女兒了。”
“呸!”甄氏啐了一口,“跟你說正經的。”
鳳鸾笑道:“是是,女兒都記在心裏。”
甄氏說了一大通,口渴,端起茶來喝了兩口,“味兒輕浮,不如咱們家的。”然後放下茶盞又道:“不過你也要心裏明白,不管怎麽努力,男人都是貪多嚼不爛的。千千萬萬不要因爲男人傷心,記得自己活得開心,才是最最要緊。”
這個道理鳳鸾是明白的,也有體會。
她認真點頭,“嗯,我記住了。”
“還有。”甄氏咳了咳,難得她也有羞澀不好意思的時候,壓低了聲音,“還有一樁事情頂要緊。”在女兒耳邊細細嘀咕,輕聲細語,又簡單的大緻比劃着,足足說小半個時辰,還沒說完,“你先記住這些,回頭我再找機會說其他的。”
鳳鸾聽得漲紅了臉,幾欲滴血,聲音細若蚊呐,“不用,夠了,夠了。”
“你别不好意思!隻知道害羞,多少賢惠正妻就吃了裏頭的暗虧呢。”甄氏一臉恨鐵不成鋼,戳了戳女兒,“我說的,你回頭細細體會就知道了。”她一聲冷哼,“憑什麽?讓他們男人爽快完了,咱們還不落好?不如學聰明點兒,他樂呵,你也樂呵,回頭還叫他嘗過就忘不了。”
鳳鸾窘迫道:“知道,知道了。”
甄氏自有她的脾氣,冷冷一笑,“男人不把我們女人當人看,咱們何不反過來?隻拿他們當個小狗小貓,給點甜頭哄好了,回頭想怎麽指使就怎麽指使!這才不枉做了女人,不枉來這人世間活了一輩子。”
她原本就容貌極美,加上性子驕傲、又妩媚,眼裏還帶了幾分不顧世俗的恣意。
---明媚豔光幾近攝人心魄。
鳳鸾看着母親,再想起病歪歪又毫無擔當的父親,想想龔姨娘,還有鳳貞娘和鳳世傑,隻覺得母親這一輩子虧了。
甚至有一瞬間,不那麽怨恨母親和“那個人”有染。
總不能讓母親憋屈一輩子吧?像母親那樣的人,便是錯,便是有罪,也應該是轟轟烈烈的一生,而不應該在眼淚和哀怨中度過。
那麽自己呢?也像母親說的那樣,好好過,一輩子圖個恣意快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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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鳳鸾過得安甯又平靜。
因爲養傷,每天都在是暖香塢裏面度過的。中間端王妃、苗夫人和魏氏都來親自看望過,鳳鸾隻見了端王妃,别的讓姜媽媽以“傷重,每天犯困”的理由打發了。蔣側妃在衆人來過之後,卻不過情面,也假模假樣的來探過一回,不過沒有見面。
鳳鸾每天就是躺着,正躺、側躺、斜躺,吃吃喝喝,一天五、六頓的大補湯,然後見見蕭铎,大部分時間則是和多多一起度過。如此過了一個月,人圓了一圈兒,特别是一對小胸脯鼓鼓的,像發面似的發起來了。
弄得蕭铎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眼饞嘴饞的,“嗯,這樣好。”他一臉認真,“你以前太瘦了,女人還是要珠圓玉潤的好,顯得有福氣。”
鳳鸾心下暗啐,别以爲不知道端王殿下你想了啥。
接下來的日子,蕭铎總是忍不住嘀咕,“你的腰差不多好了吧?唔……,還是再養兩個月比較保險,别一折騰,再弄折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鳳鸾一聽他這不倫不類的話,就忍不住翻個白眼,什麽叫一折騰再弄折了?真真下流坯子!這男人的腦子,難道都跟下面那玩意兒是一樣的?用同一種材料做的?怎麽成天就琢磨那事兒了。
“王爺!”門外丫頭的聲音有點急,飛快禀道:“蒹葭姐姐讓人送話,說是有要緊消息到了書房,請王爺過去一趟。”
蕭铎松開了那團兒柔軟,起身道:“想是有事,我晚點再過來看你。”
到了梧竹幽居,已經有心腹幕僚在書房等候着了。
“何事?”蕭铎問道。
石應崇臉色凝重無比,好似下雨之前,要打雷閃電前的那種沉悶,低聲道:“英親王在戰場上中了流矢,當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