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還在細細琢磨皇帝的話,說來說去,大意是要自己别太寵着鳳氏,好也隻能在側妃裏頭好,不能逾越過去。特别是那句,“斷不可因美色誤事,聽了幾句枕邊風就亂了心緒。”,委實令人深思。
父皇這是在擔心什麽?擔心鳳氏會吹什麽枕頭風呢?
一時之間琢磨不明白。
蕭铎打算晚上好好睡一宿,明早起來召幕僚們細細分析,眼下天色已黑,又沒有十萬火急的事,當然還是先安歇了。
養足精神,才有勁頭打好每一場硬仗。
畢竟眼下這幾天是告了假的,還是好好放松一下。更何況,暖香塢還有一個淘氣的落了水,這會兒不知道人怎麽樣了。
蕭铎收回朝堂上的心思,想起來了,下午的事兒還沒完呢。
他擡腳踏進了暖香塢。
裏面安安靜靜的,丫頭們神色有些緊張,一看就是有事兒。沒多問,穿過水晶珠簾便往裏走。一個杏眼桃腮的丫頭迎了上來,福了福,“王爺,天黑的時候,側妃突然燒熱起來了。”
“嗯?”蕭铎皺眉,沒理會那丫頭徑直進去了。
鳳鸾穿了一身桂花色緞衣,卸了妝,小臉素面清絕,斜斜歪在美人榻上面,一副軟綿綿的樣子。見他進來,支起身子要行禮,“王爺。”
“行了,老實呆着。”蕭铎甚是不悅,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燙手,不免沉下臉來斥道:“淘氣吧!這下淘出病來就滿意了?”
鳳鸾低了頭,一副老實受訓的小模樣兒。
蕭铎臉色沉沉的,“不聽話。”
“我知錯了。”鳳鸾的目的已經達到,隻做可憐,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别生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
“沒有,沒有。”
“真是一點都不省心。”蕭铎再次摸了摸她的額頭、脖子,渾身發燙,轉頭朝姜媽媽問道:“大夫瞧過沒有,怎麽說的?”
姜媽媽回道:“說是受了寒氣,着了涼,吃藥捂幾天發發汗就好了。”
蕭铎揮了揮手,讓丫頭仆婦們全部退下。
鳳鸾見他單獨留下來,心裏不免有點打鼓,自己都已經“病”了,他應該不會還想着那事兒吧?可惜他這個人素來幹淨,不然自己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就能躲了。
蕭铎見她眼睛忽閃忽閃的,皺眉道:“又在琢磨什麽?”
“你餓嗎?”鳳鸾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進宮那麽久,剛回府就來我這兒,肯定還沒有吃東西罷?我讓人預備了宵夜,你嘗嘗。”
蕭铎見她一副狗腿子的模樣,不由嗤笑,“别以爲賣個乖兒就行了。”可是他一個大男人,不可能真的跟女人唧唧歪歪生氣,訓了兩句,便朝外道:“擺飯。”
他隻是給鳳鸾一個面子,沒多想。
然而鳳鸾是十分清楚他的飲食愛好的,好家夥,小菜、熱菜挨個上來,沒有一個不是蕭铎愛吃的,看得他怔了怔,“你還挺有心的。”
鳳鸾笑眯眯道:“都是上次我聽大表姐說的,我記性好,全都記下來了。”小小聲說了一句,“我這算是偷師嗎?你可别告訴大表姐。”
她明眸善睐、顧盼生輝,帶了幾分少女特有的天真俏皮。
蕭铎眼裏多了幾分愉悅之色,“行,給你保密。”
想想看啊,被一個嬌俏可人的側妃惦記着,人家還特意耍了小心眼兒,去王妃哪裏打探自己的飲食喜好,是個男人都會有點得意的。
鳳鸾歪在美人榻邊陪着,指了一碟小菜,“這個脆腌蘿蔔好吃,酸酸甜甜的,我還讓人放了辣子。”她眨巴眼睛問道:“大表姐說你愛吃這個,你嘗嘗,要是喜歡吃,下次我還讓人給你做。”
蕭铎在王府想吃什麽,哪用她來吩咐?可這話,聽起來就是心裏受用。
夾了一筷子青青脆脆的腌蘿蔔,咬下去,酸甜中帶點微辣,還勁勁兒的,不論味道還是勁頭都是恰到好處,十分爽口。
他點了點頭,“還不錯。”
鳳鸾又叮囑道:“要配着稀粥喝,不然等下吃多了口渴的。”又指了旁邊的小小荷葉夾,“這個荷葉夾也好吃的,肉炖的稀爛,肥肉都快炖化了呢。”
蕭铎擡頭看向她,目光灼灼,“你還好意思說荷葉?”
“哎呀,又燒熱起來了。”鳳鸾扶了額頭,又揉了揉胸口,喊道:“來人,快給我倒一玩酸梅湯過來,心口悶得慌。”
蕭铎明知道她是借口打岔,搖了搖頭,低頭繼續吃飯。
不過片刻,他就雷厲風行解決完了。
丫頭們服侍蕭铎漱口、喝茶,然後洗漱,看樣子王爺今夜是要留宿,----雖說側妃眼下正在病着,可是誰敢多勸啊?都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鳳鸾心下着急,躺在美人榻上哼哼唧唧,“哎,頭疼,胸也悶。”
“那就早點睡覺!”蕭铎根本不問她的意見,就打橫把人抱了起來,軟綿綿的小東西渾身燙燙的,将她放在床上,“别哼哼了,本王還沒興趣趁人之危。”
鳳鸾趕緊閉了嘴。
過了片刻,她又小小聲道:“我病着,會不會傳染你啊?”
“哪兒那麽多話?”蕭铎坐在床邊,沉下臉來,“趕緊睡。”他伸手,在她身上的穴位輕輕揉着,不一會兒,哼哼唧唧的那位就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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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鳳鸾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四下環顧。
咦?蕭铎不在床上?是早起了,還是昨兒又去了蔣側妃那裏?正琢磨着,便見姜媽媽從外面進來,“側妃。”她低聲道:“昨夜王爺沒走,在後頭碧紗櫥裏過了一宿。”
鳳鸾聽得怔住了。
“嗐,要不說王爺好呢。”姜媽媽怕她一直擰着,細細勸道:“王爺甯願自己委屈睡了碧紗櫥,也留在暖香塢,這可是在給側妃做臉面。不然側妃病着,王爺完全可以去蔣側妃那邊過夜的,你别辜負了王爺的心。”
他的心?誰知道有幾分深意?鳳鸾心下輕笑,他這會兒籠絡自己,無非是因爲自己是鳳家女,加上有幾分好顔色罷了。
等着瞧吧,隻要大伯父那邊丁憂的折子一下來。
還指不定他是什麽反應呢。
可眼下,鳳鸾還是做出歡喜模樣起來打扮。
其實昨兒不算生病,她從小就有一樁忌諱的,不能羊肉和小金橘一起吃,若吃了,再加上受點兒涼,就容易嗓子發炎燒熱起來。委實不算毛病,後面幾天清清淡淡就能養好了。
因爲裝病,故意隻用了粉沒用胭脂,臉白白的。
然後挑了玉色印暗金竹葉半袖,月白素面中衣,越發素淨寡淡,偏偏下面穿一襲杏黃色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上面淡雅,下面豔麗,加上妝容比較淡雅,便有一種病恹恹的頭重腳輕之感。
出了門,對蕭铎福了福,“王爺,咱們走罷。”
蕭铎打量着她,“你這樣子就别過去了。”
“不用。”鳳鸾搖搖頭,一副逞能的樣子,“我才剛進門,哪能不講一點規矩?回頭再讓别人看笑話。”意思是,不想讓蔣側妃笑話自己。
蕭铎皺眉道:“行了,老實呆着!”
他起身,自己出門去了葳蕤堂。
鳳鸾拿着雞毛當令箭,讓姜媽媽去給端王妃那邊告了個罪,然後老老實實在暖香塢歇着,又讓人下了逐客令,說是,“側妃燒熱的厲害,頭暈,正歇着呢。”
把蕭铎的姬妾給擋在了門外。
到了晚上,蕭铎依舊過來一起吃了晚飯,還是在碧紗櫥安置。天明起床,蕭铎的假期用完,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就從暖香塢起來,未免上朝的時候想出恭之類不雅,隻吃了一點幹貨點心,便匆匆去上朝。
臨走前叮囑道:“好好呆在暖香塢調養,不許四下亂走。”
等他走了,姜媽媽不免又來勸,“王爺待側妃可真是沒得說,連着兩夜,自己睡在碧紗櫥,怪可憐的。王府裏那麽多姬妾,多少人盼着他去呢,偏他疼側妃,堅持要在暖香塢裏受委屈,真是……”
“好了,媽媽。”鳳鸾聽得頭疼,心下亦是有點詫異,要說蕭铎給自己做臉面,留宿一天也足夠了。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瘋,兩晚睡在碧紗櫥,看來奉國公府還沒倒,果然讓他待自己更珍重了罷。
随他去,反正今生自己不會讓他輕易騙了。
姜媽媽見勸不動她,隻能暫時撇下,轉而道:“這頭三天喜日子已經過去,算算日子,打今兒起,該去王妃娘娘那邊立規矩了。”
鳳鸾其實已經不燒了,就是裝病,心下尋摸着,自己這病也差不多該好了。
反正蕭铎現在白天都在朝堂,不在王府,沒必要借口窩在暖香塢,自己剛進門就躲懶不太好,還是去王妃那邊點個卯才像話。
說起來,王府的其他姬妾還得會一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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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堂内,已經熙熙攘攘站滿了半屋子的女人。
鳳鸾進門一看,笑道:“我來遲了。”
“沒事,不算晚,”端王妃溫婉的表示不在意,問她,“可好些了?今兒你能過來說話,想來燒熱已經退了罷。”吩咐她,“不用多禮,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