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人影一晃,鬼輪面如鍋底地落在她面前。舒悫鹉琻
鳳淺往後退開,和他保持安全距離,“你是來選親,還是來殺我?”
“都不是。”鬼輪沒好口氣。
“那是?”
“我不能讓你和這些草包把水給毀了。”
“我跟他們,怎麽就把水毀了?”
“他們能幫你淨化體内濁氣沉澱的毒素?”
“好像不能。”
“這就對了,等你體内毒素過多,就淨化不了水源了,那水不是毀了是什麽?”
“所以呢?”不就因爲她活不了多久,所以她爹才急着給她找一夜七次狼來讓她生女兒嗎?
“所以你就不能跟他們呀。”鬼輪抓頭,他說得這麽明白,她還不明白?
“我不跟他們,難道我就能一直淨化水源,就不會死?”
“不能。”
“那不就得了。”鳳淺手撐了頭,重新打量他,之前一門心思在容瑾身上,沒在意他,這時仔細看,這小子長得可真不賴,比起下面那些一夜七次狼順眼多了。
鳳淺忽地一笑,“要不你給我爹做上門女婿吧。”
鬼輪腦袋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不行,不行,先别說我練的是童子功,不能娶妻,就算能,我也不能跟你。”
“爲什麽呀?”
“你跟我,和跟下頭那些草包,沒兩樣。”
鳳淺眉梢一揚,簾子外的容瑾難得地笑了。
鬼輪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鳳淺這是繞着圈子罵他。
下頭的人是草包,他也是草包。
他被罵了,還不能反駁。
因爲,他和下面那些草包一樣,不能幫鳳淺淨化體内毒質。
鬼輪的臉頓時黑了,正要發作,忽地聽鳳淺道:“我可以不嫁他們任何一個。”
鬼輪臉露喜色。
鳳淺向他勾了勾手指。
鬼輪立刻湊了上去。
“是誰要殺我?”
鬼輪嘴角抽了一下,他幹的是殺手的活,殺手首先一條就是要有信譽,絕對不能出賣買家。
買賣可以不接,可以退,但買家絕對不能出賣。
“我不能告訴你。”
鳳淺趴回窗邊,叫來丫頭,往窗下一頓亂指,“那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讓他們去偏廳等着我。”
“喂,你不能這麽做。”鬼輪急了,上前拽鳳淺,“跟我走。”
鳳淺腳下一錯,從他身邊繞開,跟殺她的殺手走?
不是鬼輪當她弱智,就是他自個腦抽了。
突然一個極爲細弱的聲音傳進耳朵,她知道,這是一種傳音秘術。
“跟我走,我帶你找鳳君。”
被水明珠胎魂選中的夫君被稱爲鳳君。
鳳淺停下。
“如果你想一直活下去,就來找我。”
鳳淺回頭,屋裏已經失去鬼輪的身影。
丫頭進來,“公主,那幾位公子已經去了偏廳。”
“讓他們走吧。”鳳淺擡頭,卻對上容瑾冰冷的眼眸。
四目相對,容瑾竟就這麽看着她,沒有避開的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鳳淺才慢慢開口,“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指的不是在你府上。”
容瑾轉開視線,“如果你不見那些人,我也要回去了。”
忘情丹,越是深情,忘得越是幹淨,那些無關痛癢的,反而可能殘留下一些記憶痕迹。
他對她而言,果然是無關痛癢的。
容瑾漠然轉身,清冷的身影帶着寒意步下樓梯。
鳳淺揉了揉額頭,之前看見他,他就沒正眼看過她,這時對上他的眼,分明覺得眼熟。
哪裏見過?
三生泉眼是個有萬丈高的瀑布。
瀑布兩邊長滿了彼岸花,堪比黃泉路。
傳說水明珠愛上自己夫君以外的男人,都會化成彼岸花,她們的情人會化成葉子沙華。
這是上天對他們懲罰。
讓他們永世不得相見。
容瑾手指輕撫一朵開得正豔的曼珠沙華,“鳳淺,你是想做彼岸花,還是想這麽失憶的活下去?”
忽然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向瀑布上走來,他一掃眼裏的痛意,恢複了慣有的冰冷,化成一道暗淡的光影而去。
鳳淺走出林子,看了會兒岸邊開得正好的彼岸花,才看向腳邊的深瀑。
鬼輪是三生泉的水靈化成,整條三生泉都是他的家,讓她往哪兒找人去?
鳳淺撿起一塊石頭,砸向瀑布,“你再不出來,我打今天晚上起,一天一個七次狼,再讓他們天天到這泉裏洗澡,惡心死你。”
鬼輪黑着臉從水裏浮起,手裏握着鳳淺砸入水中的石塊,“你一個姑娘家,怎麽這麽不要臉?”
“我都沒幾天好活了,還要臉做什麽?當然是怎麽快活怎麽來。”
鬼輪瞪着她,越瞪越覺得無可奈何。
三生界的水明珠,個個端莊守禮,沒有一個像她這麽沒皮沒臉的。
問題是,不管她身上再多讓人頭痛的臭毛病,她都是現在唯的一個水明珠。
他得忍……
還得苦口婆心地勸……
“水明珠自己挑中的夫君,個個是萬裏無一的,你理那些歪瓜裂棗做什麽?”
鳳淺在水邊一塊大石上坐下,“不管他長成什麽樣子,但我爹說他死了,難道你想帶我去閻羅殿找他?”
“他活着。”
“你怎麽知道?”
“水明珠會吸噬天地間的邪煞之氣,也就是濁氣,三歲到六歲的時候,是水明珠一生中最容易夭折的時候,每個月的朔月,體内的邪煞之氣就會反噬,如果沒有鳳君帶着魂氣的血,水明珠渾身的血液會被熬幹而死。可你活着,說明你這三年裏一直在吸食鳳君的血。”
鳳淺揉了揉額頭,空空的腦子裏完全沒有那三年的記憶。
難道他真的沒死?
那三年,真的一直在用血喂她?
“或許,我不需要他的血,也能熬過那三年。”
鬼輪不屑地鼻孔朝天,“這世上就沒有哪一個水明珠可以例外。”
“那或許我根本不是什麽水明珠。”
“這面瀑布就是一面照妖鏡,是魔是妖,你自個照照,也就知道了。”
鬼輪手一揚,瀑布瞬間化成了一面鏡子。
鳳淺戰戰兢兢地上前,水瀑中現出一朵火紅的彼岸花,半合的花瓣護着花心中一顆明珠,明珠裏慵懶地躺着個紅衣的少女,那少女的容貌和她一模一樣。
鬼輪驚呆了,突然放聲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來。
她不但是水明珠,還是水珠之後。
隻要找到鳳君,三生界就有救了。
這人瘋了?
鳳淺皺眉,“花妖?”看了也不知自己是什麽,看了也白看。
“妖你個頭,你是水珠之後。”
“所以呢?”
“沒有鳳君,你比别的水明珠死的更快。”
“水珠之後,難道不是該更強大?”
“靈力更強大,生命卻更柔弱,水珠之後不但那三年要飲鳳君的血而生,往後也要靠鳳君的魂氣而生,鳳君一定在你附近。”
鳳淺笑了,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鬼話連篇。
鳳君是三生界的前儲君瑾,如果在她附近,早被父親殺了又殺,能活着才叫見鬼。
“你一定相信我,絕不能和那些草包鬼混,害人又害己。”鬼輪見她不信,飛撲上來,抱住她的小腿,“咦……奇怪……”
“奇怪什麽?”
鬼輪從懷裏摸了半天,掏出一面破舊得丢街邊也沒人要的破銅鏡,往鳳淺照去。
鳳淺在鏡中看見自己的魂魄,她的魂魄柔軟嬌小地卷縮成一小團,另外有半縷冷幽幽的,不屬于她的魂魄緊裹着她幼小的魂魄,像是在保護着那縷小魂。
“這是什麽?”
“原來如此。”鬼輪恍然大悟,“原來鳳君撕了半縷魂給你……可是既然這樣……那他豈不是不在你身邊?”
這一發現讓鬼輪有些失望。
“你的意思是說,因爲我有他這半縷魂,所以熬過了那三年?”
鬼輪搖頭,“那三年,你仍是要靠吸食他的血才能活,隻是他撕了半縷魂給你,所以即便他不在你身邊,你也能活。”
“怎麽說,他還是死了?”
“活着,隻是不知在哪裏了。”
如果他不在附近,人海茫茫,要找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鬼輪開始頭痛。
這水多年沒有人清理過,濁氣重得沉了底,沒有鳳君,光憑水明珠一人之力,要想把這水淨幹淨,實在有些天方夜譚。
鳳淺卻開心了。
她有鳳君的半縷魂,那麽她就不會因爲沒有魂氣清除體内素質而死。
也就是說,她可以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至鳳君,她可以慢慢地找。
甚至沒心沒肺地覺得,就算找不到,也沒有太大的關系。
鳳淺喜笑顔開,在鬼輪臉上捏了一把,“我雇你做件事。”
“什麽事?”鬼輪愁眉苦臉。
“去把要殺我的人殺掉。”她想活得太平些,就得清除藏在暗處的敵人。
鬼輪要守信用不告訴她對方是誰,她卻可以雇他去殺了對方。
“當然,你可以随便殺一個人來忽悠我,但你要知道,那個人可以雇你來殺我,同樣可以雇别人來殺我。萬一我被她殺了,受害的人可多去了,這三生界無數的生靈都會和我一起陪葬。”
鬼輪和鳳淺交過手,知道鳳淺不是那麽好殺的,但功夫再高,都有被暗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