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嘗嘗妻離子散,一世孤獨的滋味。舒悫鹉琻”虞真眼裏滿滿的恨意。
北皇卻笑了,孤獨?
自從他嫁了靖南王,他就一直孤獨着。
他身爲帝王,衆星捧月,但誰知道他卻是最孤單的那一個。
這一世,他就沒指望過能從孤獨的苦海中脫離出來。
北皇被押了下去,老太太被囚禁在她自己的房裏。
虞真遙望天空,緊抿着唇。
她正大光明地站在了這裏,真想看看他是什麽表情。
然,他和鳳淺卻下落不明,那點勝利感與心頭憂慮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一隊人馬擁着一輛馬車緩緩而過,車簾揭起,露出車裏人姣好的面容,那雙陰霾的眸子染上一抹難以壓制的喜悅。
太上皇老了,隻求民則保身,他舍太上皇,選擇虞真果然是明智之舉,短短時間就攻破北朝,以後北朝将是他的天下。
忽地感到一道異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轉頭看去,看見北皇驚愕的眼神,他看着北皇的狼狽相,笑了笑。
北皇對上雲夕的目光,眼裏神色由驚愕變成不解。
他想不明白,他爲什麽會被虞國的官兵擁護着,更不明白他爲什麽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裏。
這時,聽見左右官兵喚雲夕國師,他本少血色的臉,越發的白了。
這些年,隻有雲夕在身邊時,才能暫時感覺不到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孤獨。
雲夕是除了虞真以外,唯一讓他挂念的人。
他做夢都沒想到,他竟是虞國太上皇幕後的黑手。
他無力地閉上眼,這世上唯一的一點想念也徹底地熄滅。
虞國攻下北朝,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安撫民心,讓北朝的百姓接受新主。
就在這時,于家所有商鋪突然間關閉,整個于家如同人間蒸發一樣消失。
這一百來年,于家商鋪一直領導着整個商界,其他商人所占的地位微之又微,而絕大多數商人都和于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于家突然消失,各國商業頓時癱瘓,物價亂漲,一片混亂。
虞真當機立斷,開啓皇倉救濟百姓,隻求暫時穩住百姓,不讓局勢惡化下去。
哪知,皇倉之中的糧食物資憑空而飛,别說救濟百姓,就是供他們吃用也供不了幾天。
虞真這才真正意識到事态的嚴重,立刻調用水族,以最快的速度從别處調用物資。
不料,水族的人竟也全部失蹤,連水族的船都不見一艘。
派出去從附近城池調用物資的官員回來,說官府糧倉已經被清空,沒有糧食可調。
虞真心底一涼,知道大事不好。
正處于動蕩北朝百姓越加惶恐,正在虞真和雲夕束手無策之際,接到急信,虞國淪陷易主,南朝前長公主稱帝,太上皇被殺,人頭懸挂城門。
虞國衆臣,投靠南朝的重新封派官職,不肯投靠的一律滿門抄殺,虞京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怎麽可能?滅國這麽大的戰事,怎麽會沒有一點消息傳出?”虞真兩眼發黑。
這些日子,她攻打北朝,軍糧物資都是從虞國送來,從來不曾斷過,怎麽可能沒有一點風吹草動地淪陷?
“沒有人攻城,隻是京裏不知哪裏冒出那許多人,圍攻了皇宮和各大臣府邸,他們個個身手高得離譜,一夜間,就控制了整個京城,第二一早就開門迎了南朝長公主進城,百姓還沒回過神來,就宣稱虞國易主,而那些任職官員都是平時在京裏深得百姓信任的人,而平時欺壓百姓的各達官貴人,上到皇家,下到街市惡霸,一律砍頭,百姓一片叫好。如今虞國雖然血流成河,但百姓一片甯和。”
虞真兩腿一軟,坐倒在身後龍椅上。
城丢了可以打回來,但民心丢了,就真沒了。
這數十年來,母皇和雲夕爲了捉靈獸,四處屠殺,造下無數殺孽,民憤沖天,隻不過恐怕國師的鐵腕政策,敢怒不敢言。
她上位這些年,一直也利用這點拉攏民心,但她處處被母皇壓制,各種顧忌,能拉攏的不過是可以助她上位之人,而那些做惡之人,照樣活的好好的,而且還在不斷作惡,她無可奈何。
百姓雖然體諒她的無奈,同時也失望于她的無能。
現在有人爲他們出頭,豈能不反?
虞國滅是必然之事。
她再帶兵打回虞國,就算攻下城池,也拿不下人心,最關鍵的是,她不知道現在虞國活着的大臣中,還有幾個可以爲她所用。
回去,她沒有把握,而北朝帝京經濟陷入死局,北朝百姓絕不會再順服于她。
如果她殺一儆百,隻會激起更大的民憤,最終引來的不過是民反,到頭來隻能是無謂的屠殺。
殺光了城中百姓,這城也變成了空城。
一個空城還如何經營?
如今,她退不是,進不是,真正陷入了死局。
雲夕聽見彙報,也整個人呆住,突然意識到,他算計一生,卻沒算到,他才是被人算計的那個。
近來北朝靈獸的頻頻動作,根本就是一個圈套,誘他前往北朝的圈套。
虞真雖然被太上皇壓制,但她的戰略頭腦絕不是他人可以相比的,虞真坐守虞國,就算民憤再高,也沒人敢動虞氏皇朝,但虞真離開,虞國空虛。
南朝乘這機會,立刻控制住虞國,斷了他們的後路。
虞真臉色一變,蓦地起身,叫道:“戒備。”
身邊親信卻不見一人,虞真暗道了聲,“不好。”
雲夕額頭滲出冷汗,也不打聲招呼,起身就跑。
虞真又氣又急,卻也顧不上他,快步跑出殿門,外頭自己的親兵一個不見,整整齊齊地分左右站着兩列黑衣人。
一個身披黑色鬥篷,面戴鬼面具的男子正沉穩地慢慢步上台階。
他身形筆挺,隻是這麽一步一步走上來,卻有一股讓人不能直視的威壓氣息。
“诏王!”虞真苦笑,這些年,她暗中借助诏王之力,就該想到,诏王不可能無故助她。
诏王上了最後了階台階,站在離她五步之處才停下,微低了頭看她,面具後的眼靜如止波,絲毫沒有勝利者的揚張狂妄,甚至沒有任何喜怒。
“你把我的人怎麽樣了?”
诏王勾唇,微微一笑,“那些人真是你的人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虞真心底發冷,一種不好的感覺随之蔓延而開,但她不願意相信突然萌生的想法。
诏王擡手,捏住臉上面具。
虞真盯着那烏黑的面具,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
面具緩緩揭開,露出一張俊雅清秀的臉龐。
他順手解下披風,裏面一身白衣幹淨得一塵不染。
雲末!
虞真從來沒怕過誰,這時垂在身側的手卻微微發抖。
瞪着面前穩重沉靜的秀雅臉龐,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驚起了附近飛鳥,而她的眼裏卻湧上淚。
這些年,他爲她謀算,助她鏟除異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對他沒有半點懷疑。
這時才知道,原來,她隻是他的一顆棋,一把劍。
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他人做嫁衣。
雲末淡淡看着,神色依然溫宛。
過了好一會兒,虞真才漸漸收了笑,同時咽下眼裏凝着的淚,“我女兒在哪兒?”
“她很安全,你不擔心。”
虞真再怎麽惱怒,對他的話,仍然相信,“皇甫天佑和靖南王是不是落到你手上?”
既然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那麽皇甫天佑和靖南王的失蹤與他不可能沒有關系。
“皇甫天佑确實是我們請去的,但靖王爺卻淺淺請去的。”雲末也沒想到,鳳淺會把靖南王給順了去。
虞真松了口氣,既然這樣,鳳淺和靖南王不會有生命危險。
但接下來,卻更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雲末擄走皇甫天佑,減弱北朝的實力,才讓她輕而易舉地拿下北朝。
這時候,于家和水族撤離,令她陷入僵局。
而他這時候出來坐收漁利。
她打了這麽大的場仗,赢家卻不是她,而是雲末。
蓦地看見台階下還站着個北皇。
突然覺得剛才和北皇說的那些話,句句打在她的臉上。
勝者爲王,敗者爲寇。
“你想把我怎麽樣?”
“虞國和北朝我可以還給你們,但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
“當年被你們強分去的南朝領地,我得收回。”
虞真默然。
雲末接着道:“北朝和虞國與南朝結盟,永不背棄。”
當年國師勾結南朝皇叔,然後北朝和虞國聯手攻打南朝,滅了南朝,瓜分掉南朝領土。
現在,她和北皇都在雲末手中,别說南朝領土,就是虞國和北朝的所有領土都在他手中,他要稱帝,根本不必留下虞國和北朝。
“爲什麽?”
“爲什麽,你不必問,隻要你們能做到這三點,我會派人送你回虞國。”
“你殺了虞國那麽多大臣,卻要我回去,雲末,如果你想我做你的傀儡,打錯了算盤。”
雲末從袖中取出一份名單,遞給虞真,“這是我誅殺的名單。”
虞真猶豫了一下,接過名冊,一頁頁看過,除了個别頑固的老臣,其他都是國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