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後花院,太子府的花院不比她的長樂府小。舒悫鹉琻
而她又是第一次到皇甫天佑的府上,沒一會兒功夫就完全迷路。
郁悶地苦笑。
一個管事打扮的人匆匆走來,向她行了一禮,“太子爲郡主備了馬車,郡主請跟奴才來。”
鳳淺臉上像起了火,火辣辣的燙。
皇甫天佑回屋不見了她,自然會猜到她的去向。
他沒有親自來找她,而是安排了下人來送她,是不想勉強她,也不想她難堪。
鳳淺窘迫的同時,感激皇甫天佑的體貼。
出了太子府,坐上馬車,一隻信鴿飛到她手上。
鳳淺猶豫了一下,才從小竹筒中抽出信箋,白紙黑字,龍飛鳳舞地寫着一行字。
“你欠我一夜,皇甫天佑。”
鳳淺臉上越加燙得厲害,低罵了一聲,“混蛋。”
雲末剛剛邁進書房,就有親信隐衛從窗口飄落。
“郡主爬牆出了府,在花滿樓坐了一陣,又去了西子湖和皇甫太子喝酒……然後……”
雲末眼皮微擡,“然後怎麽?”
“然後去了太子府。”
雲末蓦地看向親衛,神色雖然仍然淡然,但眼底深處卻冰冷一片。
親衛低着頭,不敢看雲末的眼,背心瞬間滲出冷汗。
一縷白煙無聲地在天空中化開。
親衛忙道:“郡主回府了。”
雲末輕道:“你下去吧。”
親衛松了口氣,退了出去。
鳳淺翻牆進了長樂府,仍從潛回她爬出去的那扇窗,窗頁仍然虛掩,和她離開時沒有兩樣。
輕輕推開窗頁,寝室中一片漆黑,看來千巧沒有進來過。
她這趟出府,算是神不知鬼不覺。
鳳淺暗暗得意,搭了一腿上窗戶,剛上騎上窗台,屋裏傳來一聲極輕的打火聲。
見對面書桌前亮起一團火光。
隐約看見桌後坐着一個人影。
那人慢條斯理地點燃燭火,挑亮了燈芯,照亮他幹淨得一塵不染的身影。
鳳淺看着他清秀絕俗的眉眼,身體蓦地僵住,額頭上慢慢滲出冷汗。
他擡眼向她看來,神色淡得看不出絲毫喜怒。
“郡主這是做什麽?”
“賞月。”鳳淺說謊不臉紅。
“既然是賞月,爲什麽有門不走,卻要爬窗?”
“如果走門,千巧他們職務所在,一定會跟着,我是好主人,不願爲自己的一時興趣,害人家不能休息。”
“是嗎?”他聲音極淡。
“嗯。”鳳淺随口應了,從窗戶上翻了進來,他做什麽從來不會告訴她,憑什麽她去哪裏非要告訴他?“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身爲你的教導官,你晝夜不回,你覺得你該在哪裏?”
鳳淺愕住,第一次見他端出教導官的架子,“你以前不管我的。”
“現在管管,也不算遲。”
鳳淺揉了揉開始發痛的額頭,“我兩世加起來,都能做你娘了,這些就不用你教了。”
雲末似笑非笑,“頭一回聽說,人算年紀要把上一世也加起來,那郡主可知道雲末輪回幾世?”
“我哪知道。”鳳淺翻了個白眼。
“欲語說此生緣此生結,我隻管這世的郡主。”
“你說這麽多,是想做哪樣?好像老師打學生都是打手掌心的,要不我叫千巧拿塊戒尺來,你要打就快些打,打完了,我好睡覺。”
鳳淺坐到桌對面,不怕死地把一雙白生生的小手伸到他面前。
“這麽說,郡主是承認自己錯了?”
“我有什麽錯?我這麽大的人了,出去喝個小酒有什麽錯?”鳳淺趴在桌上,歪脖托腮,向他湊近,“我又是獨身,别說喝個小酒,就算去一也情,也無可厚非,是不?”
雲末皺眉。
“别跟我說什麽女人要守婦道之類的,我沒學過。再說,這院裏的男人們,個個頂着我的夫侍的名頭,可是你們,誰是我的?”鳳淺睨着他笑,“雲末……你該不會說,你是我的夫?”
鳳淺嘴裏輕松,心裏卻如秋風掃過,隻剩下一片孤寂的凄涼。
她兩個月就與他拜過天地,如今卻什麽也不是。
即便是床友都算不上,呵……
雲末緊緊地抿住唇,一雙眸子黑得如同濃墨,絲毫不能被燭光照亮,眼底深處湧着難辯之意。
他靜看了她一陣,緩緩起身,淡然地走向門口,到了門邊才停下,回轉身重看向她看似無所謂的笑臉,“一身酒味,要睡也洗洗再睡。”
鳳淺‘噗’地一聲吹熄了燈,直接尚了床。
雲末默然,在門口站了一陣,退了出去,順手關上房門。
鳳淺望着漆黑的帳頂,長歎了口氣。
苦笑了笑,天意弄人,是不?
鳳淺以爲氣走了雲末,這件也就算至此爲止了。
結果天剛亮,就被千巧‘怯生生’地從被窩裏拽了起來。
鳳淺喝了不少酒,又一夜沒睡,睡下去哪裏肯起來,直聽見千巧說,“雲公子讓郡主進山清修。”鳳淺才一個咛叮醒了。
“什麽清修?”
“說是修習行爲道德。”
鳳淺差點噴千巧一臉的血,氣得差點爆粗口。
之前見雲末一聲不出的走了,以爲他還有點良心,結果他根本就是一個渣,整天變着法子折騰她的渣貨。
除了雲末,讀書最多,最懂規矩的是四兒。
鳳淺進山清修,由四兒做她的太傅。
四兒平時爲人随和,鳳淺也挺喜歡他,但鳳淺在二十一世紀長大,思想行爲和這一世的女子相差太大,在他人看來,坐沒坐像,站沒站像。
而且是鳳淺在學習上又是懶到一種程度上的奇葩。
一拿起書本,她是能躺着絕對不坐着,能坐絕對不站着的混球。
四兒偏偏是個極負責的人,擔了她行爲準則的太傅,整天圍着她苦口婆心地勸,簡直比唐僧還唐僧。
山裏雖然山清水秀,但住多兩天就悶得起灰。
再加上四兒總在耳邊唠叨個沒完沒了,她就是想靜下心來煉煉丹都不行。
鳳淺煩不勝煩。
這天,鳳淺被四兒念得實在心煩,拿了女兒經裝模作樣的看。
四兒昨晚被寺裏的方長請去給和尚們講了半晚上的課,沒睡上兩個時辰,他又是早起的人,這時有些犯困,盯了鳳淺一會兒,就手撐了頭打磕睡。
這一來,可樂壞了鳳淺,天賜良機。
從懷中取出迷香,對着四兒的鼻子一吹。不一會兒,原本睡着的他,軟綿綿地趴在了行禮之上,任怎麽推掐叫喚都沒反應。
拍拍手,正想開溜,突然見他的睫毛動了動。
心裏一下揪緊,這迷香來得雖快,但不知藥性如何,萬一醒了,發現她不在,隻要叫一聲,潛俯在附近的隐衛會在最短的時間内把她給揪回來。
大眼一轉,有了。
脫下四兒的一支襪子,将他的眼睛蒙上,又脫下他另一隻襪子,将他的嘴塞住。
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找根繩子把他綁了,就萬無一失了。
可是找來找去,除了綁着書箱的那條粗繩,再也沒别的繩子,偏偏那綁書箱的繩子被壓得死死的。
鳳淺使出了吃奶的力也沒辦法将繩子從行禮上抽出來,有些郁悶,不就清修幾天嗎?還扛這麽一大箱子的書,也不嫌累贅。
四下望去,見不遠處崖邊擱着條枯藤,眼睛一亮。
怕迷香過了藥性,不敢多加耽擱,三兩步走到枯藤前,去撿那條枯藤。
那枯藤還有些細根埋在土裏,鳳淺随手一扯,将那些細根連根撥起。
哪知,這一撥卻将原本硬朗的土質地面拉松,從被撥起的細根處,裂開數道縫隙,暗道不妙,然還沒來得急反應,身子一歪,就随着大大小小的土塊往崖下墜去。
看着深不見底的山谷,驚慌失措,悲呼,哀呼。
耳邊風聲呼嘯,身體以極快的速度下落,手腳亂舞,唯一能做的就是尖叫。
終于看見谷底,竟是嶙峋山石,原指望谷底能有個内海什麽的,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現在看來,沒能逃走,自己先要被摔成肉餅了,說不定還會被挂在哪塊山石之上,風幹成人形标本,再不然就淪落爲鳥食。
就在絕望之際,深深歎了口氣。
小郎,你赢了,這世再不能和你一争高下。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身體被什麽東西接住。
眼前景色晃動,轉眼已到谷底。
她卻沒直接在地上摔成爛泥,也沒挂在哪塊尖石之上,身上也沒有任何痛楚。
鳳淺虛軟地呼出口氣,撫住胸口,自己還活着。
阿彌陀佛,謝謝佛主,謝謝上帝,反正能謝的,全謝過一遍。
“姑娘,你沒事吧?”耳邊響起一個性感磁性的男聲。
鳳淺愣了一下,順着聲音望去,倒抽了口冷氣,心跳也像是停止了一般。
近在咫前的這張臉好看得過份。
如墨瀑般的長發随意地披在寬闊的肩膀上,其中一束用一個精緻的紫金環束在頭頂,發稍随風飄飛。
如墨的濃眉斜飛,深沉眸子裏籠着一抹散不去的陰霾:雲夕!
“姑娘,有沒有傷到哪兒?”
“沒有傷到哪兒。”鳳淺仍呆呆地望着面前這張好看的臉,心裏七上八下,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還認不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