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顔看着鳳淺大義凜然的模樣,好笑得扯出滿眼的媚意,“你想去了哪裏?”
鳳淺也是萬裏橫空的胡亂幻想,順帶試探無顔,結果很滿意,顯然是他和止烨兩個人來泡溫泉。舒悫鹉琻雖然不排除這二人斷袖的可能,但總強過三四個人的鬼混。沒有當面撞個未婚妻和侍郎們亂來,她這個妻主很有面子。
鳳淺轉到樹叢後,一邊警告着無顔不許偷看,一邊快速換上自己的衣服。
無顔不屑地兩眼望天,他堂堂風流甯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隻要他點個頭,不知道多少女人搶着,擺出各種誘人的姿式供他欣賞,他用得着偷看?再說,他就算要看也看那種身材好的女人,幹嘛看她這種還沒發育完全的小毛丫頭?
鳳淺哪知道無顔肚子裏的那些腹诽,把換下的衣裳披頭蓋臉地罩在無顔的頭上,“你敢告訴止烨,在這裏看見過我,我砸了你的花滿樓。”
無顔拽下頭上的男衣,好氣又好笑,同時又有些好奇。她穿着止烨的衣服,難道止烨居然沒看見她?不可能啊。
秘藥?
額頭上瞬間飚出冷汗,止烨上次重傷,元氣大傷,現在還在調理,一味藥用的不當,都會落下禍根,秘藥什麽就更沾不得。
見鳳淺一溜煙地跑了,也三步并兩步的竄向碧水泉。
止烨雙手搭在池邊,正泡得舒服,除了看見他手中拿着的衣服外,眼裏閃過一抹詫異,除此外沒看出有什麽不妥。
無顔腦子糊成了漿糊,“你沒事?”
“我能有什麽事?”止烨視線落在他手中衣服上,臉上難得有些不自在,“這衣服,你哪來的?”
鳳淺身上剝下來的,“前面林子裏拾的。你這是怎麽回事?”
止烨瞥了眼丢在池子邊上的白帕子,臉色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
下了水都沒發現池子裏有人,被人一張帕子直接扣在臉上,已經夠丢臉的,還被人抱了衣服走,簡直丢臉丢到了家。
無顔聽完,忍了笑,“你真沒看見是誰?”
止烨白了他一眼,從臉上拽下帕子就看見姑娘家的一雙光溜溜的白腿,他能下作地盯着人家看?
無顔再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直到止烨臉上挂不住,完全臭了下去,才憋着笑,咳了一聲,“沒想到你真會不管柳兒。”
止烨眼裏的囧意慢慢褪去,換上一襲冷意,“我最恨人尋死覓活的威脅我。”
柳兒這麽逼她,等于逼他離開長樂府。
他一旦離開長樂府,就毀了當年簽下的協約,就再不能借雲末他們衆人的力量,救父親離開那水深火熱的煉獄。
她這是在逼他舍了他親生父親的生死。
他念着母親的恩情,就差天上的星星沒摘下來給她。就算她不領情,不知足,他也無所謂,橫豎對得起自己的那份心就夠了。但柳兒這次的做法,确實讓他寒透了心。
無顔默然,兩個大男人相對無語。
柳兒已經卸去濃妝,枯坐在紅燭旁,絞着衣袖,面色冷如寒霜。她一直認定,這一步棋是包赢的棋,止烨一定不會棄她不顧。沒想到,自從放出挂牌的風聲,他竟沒來看她一眼。
昨天,花娘子來找過她,說,如果她不願挂牌,無顔公子即便是拼着‘花滿樓’的名譽受損,也會保下她。
無顔能爲她做到這一步,止烨豈能對她不理不顧?
她不服,也不信,果斷回絕花娘子,毅然挂牌,她要把止烨逼到極緻。怎麽也沒想到止烨竟會真的舍她不顧,任她被别人包去。
她恨死了止烨。也死恨了鳳淺。如果不是鳳淺這個狐狸精迷惑了他,他絕不會棄她不顧。忐忑地等到天亮,也不見萬金包下她的貴人進房。
直到天亮,才有人推門進來。柳兒睜着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轉頭看去。站在門口的年輕男子,一條金織腰帶束着光鮮的玫紅絲錦袍子,垂着一塊上好的碧綠翡翠環佩。他随意地把玩着扇子,明明是一張豔麗不可方物的臉龐,卻絲毫不帶女氣,妩媚的狹長眼眸斜挑挑地睨視着她。
柳兒刹時間怔住,看着下人端着飯菜進屋,在她面前擺好,等無顔緩緩走到桌邊坐下,才慢慢回神。
“是你花了萬金包下我?”
無顔笑笑,算是默認。
“爲什麽?”
“你認爲,我能爲什麽?”
“是他讓你這麽做的?”
無顔搖頭,取了一串鑰匙放在桌上,這是城西一座小四合院的鑰匙。
“你和花滿樓本來就沒有簽過賣身契,走吧。”
這裏是青樓,她已經挂了牌,如果留在這裏,就得按這裏的規矩。他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柳眼圈一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他爲什麽要這麽對我?”
“因爲你這次錯得離譜,你傷了他的心了。”
“如果他不這樣對我,我何必落到這一步。”
“他沒有逼過你,是你在逼你自己。”無顔好耐心地拿着飯碗,乘好飯,放到她面前,“男人的一生,不僅僅隻是女人,還有家人,還有許多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我真的太喜歡他了。”柳兒哭得更兇。
“不管你怎麽喜歡他,但你不該逼他放棄一切,包括父親的性命,隻守着你。”
“這麽多年,他父親沒有半點音信,誰知道是不是還活着?難道一輩子找不到,我就要這麽等一輩子?”
“他沒有要你等過。”無顔皺眉,眼裏閃過一絲不悅,柳兒的母親養了止烨幾年,止烨對她比别人對自己的生母還孝順,養母死後,爲了柳兒的命東奔西跑,幾次連命都差點搭上。
除了照顧柳兒,他唯一的一點想念就是救出父親,柳兒說出這話,實在太過沒心沒肺,也太過傷人。
柳兒怒了,“你是故意來氣我的,是不是?”
“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哭。”無顔把筷子放到她手中,起身離開。
柳兒撲上前,拽住他的衣袖,“無顔哥哥,幫幫我。”
“你想怎麽?”無顔低頭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睛的柳兒。
“告訴他,就算他是爲了找他父親,但把自己這鳳淺這種不要臉的女人綁在一起,不值得。”
無顔看着她忽地笑了,扇子在指間打了個轉,“難道你還不知道,鳳淺現在是我的未婚妻?她雖然确實很不要臉,但你在我面前這麽罵她,卻也不該。”
柳兒怔了一下。
無顔接着道:“我才将将擠進長樂府,怎麽開得了口去勸他退出?”
“你們都瘋了嗎?”
“是啊,好像真的都瘋了。”
“既然這樣,你盡快娶了鳳淺,他也就該死了心。”
“人要知足。”無顔眼裏的笑慢慢變冷,把衣袖從她手中抽了出來,不再看她一眼,邁出門檻,飄然而去。
柳兒把手中筷子摔了出去,又轉身把一桌的飯菜全部掃到地上。
“你們都是壞人,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晚上驿站關門,雇不到車,鳳淺也不急着回長樂府。
又去前面要了兩壺小酒提着離開花滿樓,蓦地一隻信鴿停在她手上,上面綁着一個小竹筒。
鳳淺認得上面的标記,是上一世,她和皇甫天佑聯系的專用标記。
想也沒想地取出小竹筒裏的信箋,上面是她熟悉的字體,說是字體,不如說是暗語,隻有她和他才看得懂的暗語,“你有心事?”
在上一世時,皇甫天佑就養了些專門用來和她聯系的鴿子。
那些鴿子可以憑着特殊的方法,不管她在哪兒,都能找到她。
鳳淺微微一笑,取出小炭筆,把那張信箋翻過來,寫道:“你怎麽知道?”難道對方能透視?
把信箋放進小竹筒,放飛信鴿。
晃晃悠悠地逛到西子湖。
一個人依在湖心的亭子裏,就着月色,喝着小酒,雖然看似惬意,這酒卻越喝越覺得凄涼。那隻鴿子再次飛到她手中,“我與你心意相通,感覺到了,是被偷了錢還是被男人甩了?”
“難道一個人不開心,隻能是這兩樣?”
“女人嘛,思想簡簡,要死要活的不就兩樣,男人和錢财。不管是哪樣,說吧,你想怎麽慶祝?”
鳳淺不屑地哧了一聲,卻是一笑,其實他說的不錯,她此時心情煩悶,确實是爲了男人,随口開着玩笑,舉着喝了一大口酒,“我在西子湖在與孤獨幹杯,要不要我喝下你那份?”
這次信鴿很快去而複返,“留下我那份。”
鳳淺嘴邊勾起一抹淡笑,手指輕撫過那張信箋,居然還會有一個人記挂着她。可惜他前幾天去了平亂,要不然邀他一起喝酒,倒也不錯。
鳳淺搖頭一笑,揉了信箋,不再留言,放飛信鴿。
“和孤獨幹杯的感覺如何?”蓦地傳來一個嘶啞性感的聲音。
“很好。”淚卻不自覺得滾落下來,受到委曲她沒有哭,感受着孤獨。
“你哭了。”
“沒……”鳳淺晃了晃頭,真是喝多了,竟平白産生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