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淺這次搬院子,搬的算是徹徹底底,不但她本人連着丫頭,連她保下來的少年也一并搬了過去。
至于那個少年,是她得罪了國師才保下來的,少年的案子還在查,在出結果以前,如果人出了事,國師那邊沒辦法交待不說,衙門那邊也交待不了。
鳳淺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保證他的安全,也是理所當然。
移宮裏遍布國師的眼線,隻要少年不出移宮,搬到哪裏,對國師而言都沒有區别。
然而鳳淺把東西和少年放在了隔壁院子,她自己卻帶着随身的幾個丫頭進了無顔的屋子就沒再出來。
大戶人家的小姐出嫁,帶過去的陪嫁丫頭,大多數會給自己丈夫收房,一來方便服侍,二來也籠絡丈夫的心。
鳳淺去親近甯王帶着丫頭也就不是什麽稀奇事了。
虞皇巴不得鳳淺和甯王生米煮成熟飯,讓婚事鐵闆釘釘,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虞金蓮得到消息,氣得渾身發抖,猛地一錘桌子,罵道:“不要臉。”
鳳錦反而淡然,冷哼了一聲,“狗男女。”
在她看來,鳳淺在北朝時就三天兩頭往‘花滿樓’跑,想方設法勾搭無顔,而無顔一直半拖半就,明裏不搭理鳳淺,實際上又百般you惑鳳淺。
這時兩人得了名分,還能把持才不正常。
她的心本不在無顔身上,而是心心念念地想要雲末。
雖然覺得這樣一來,更沒機會拉攏甯王,但鳳淺當着雲末的面和無顔滾成了一堆,雲末對鳳淺的心不可能不冷。
雲末對鳳淺的心思淡了,就意謂着她的機會來了。
所以對鳳淺的作爲罵歸罵,私底下卻暗暗歡喜。
再說國師的意思,讓她盯緊那魔族的小子,鳳淺顧着快活去了,哪還顧得上那小子,國師交給她的任務也就更容易完成。
另外,外頭有話悄悄傳開,說鳳淺前去找惜惜鬧得不歡而散,鳳淺一氣之下投入了甯王懷中。鳳淺和她的幾個公子一直不和,不是秘密,鳳淺去找惜惜的時候,國師雖然不認爲鳳淺有膽子把魔族少年送走,但鳳淺去找惜惜,多半跟魔族少年有關,他不能不防。
所以才會對惜惜送水果進移宮的事那麽敏感,宮裏傳出消息,說水果沒問題,他仍不肯相信。
聽見傳言,又派了人去打聽,說于家少當家自大鳳淺離開後,臉色就極爲不好看,誰惹他誰倒黴。
國師認爲惜惜多半是不願于家扯進他和鳳淺的這聲是非,于是拒絕了鳳淺,以鳳淺不可一世的性格,被人拒絕,哪能不鬧,所以二人才會鬧僵。
這樣一來,國師對于家的戒備也就松了些。
鳳淺原以爲無顔外出找線索并不在移宮,才敢明目張膽地住進無顔的寝院,大大咧咧地讓一二三四把裝着鐵鏟鐵鎬頭的箱子放下,哪知進了屋,卻見無顔背對着門口坐在桌邊。
鳳淺懵了,怪不得小五見了她,也不攔一攔,原來這家夥根本沒離開。
無顔在,她搬過來不是等于送小綿羊進狼窩?
無顔動了一下,慢慢轉身過來。
鳳淺臉色微白,立刻退到門邊,幹咳了一聲,“我隻是來看看……”不敢看桌邊妖孽,扶了門框就往門外溜。
身後忽地傳來一聲低笑,那聲音溫軟如陽春之水,“帶來的東西不要了嗎?”
鳳淺邁出去的腳尖還沒落地,整個人僵住,下一瞬,飛快回頭轉身,向桌邊人看去,入眼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清秀俊逸的臉容。
鳳淺看清那張臉,視線立刻轉下,看向他那身與他那張臉格格不入的花衣裳。
草綠色的絲緞上織着豔紅的芙蓉花,花心的金絲被陽光一晃,幻化出朦朦胧胧的光華,極盡的奢華。
原以爲隻有無顔騷包才穿得出味道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居然還挺好看。
雲末随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花衣服,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不自在的神色,手握成拳遮着嘴輕咳了一聲,“無顔去了給你辦事,如果國師知道他這時候不在,難免生事,所以……”
“所以拉了你來當替身。”鳳淺看清他那身穿着時就已經明白。
雲末微微一笑,默認。
無顔離開,要想瞞住國師安插在移宮裏的眼線,就得有人在這裏冒充他。
雖然說隻要有人穿上他的衣服,在這屋裏坐坐,讓外頭暗眼偶爾看見就可以,但要防的不禁禁是暗眼,還有虞金蓮。
虞金蓮追求無顔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無顔在虞國的時候,虞金蓮閑着沒事就在無顔周圍轉,對無顔舉止言語自是熟悉。
下人假扮無顔,見着虞金蓮,隻要有半點慌張,就會被虞金蓮察覺。
雲末是天塌下來也不會動容的人,不會象尋常下人那樣見着公主級人物就慌亂得不知所措。
加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對手。
雲末和無顔鬥了多年,雲末比誰都了解他,所以由雲末來假扮他,魚目混珠,是最合适不過的。
有雲末這個冒牌貨坐鎮,鳳淺對自己要做的事更肆無忌憚。
立刻返回屋裏,招呼千巧關門,一二三四動工。
千巧和一二三四對鳳淺的做法本來還有些擔憂,但見雲末在,反而放下了心,門一關就從箱子裏取出挖掘地道的工具,揭開地毯,在屋角隐蔽處撬開大理石地磚,挖起地洞。
一二三四長得嬌滴滴的,但幹起挖地道的活,卻熟悉而麻利。
鳳淺站在一邊看着,都有些懷疑她們四個這幾年受的訓練是挖墳訓練。
雲末也是想到了這招,才會建議鳳淺找惜惜幫忙,但鳳淺居然大張旗鼓地在無顔屋裏動土,仍讓他有些意外。
無顔這個人什麽都追求最好,這裏雖然隻是虞皇的移宮,他不過是暫時小住,但仍收拾得極爲講究,等他回來,看見他的屋子被人掘出個地洞,到處是泥,不知要氣成什麽樣子。
雲末甚至能想到無顔氣黑臉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你就不怕無顔……”
“你怕嗎?”鳳淺不答反問,如果無顔在,鳳淺還有所顧忌,現在無顔不在,她怕個鬼,就算無顔回來,洞已經挖了,人也送走了,無顔生氣也是沒有用的了。
“我什麽要怕?”
“因爲我們是同夥。”
“同夥?”
“是你讓我去找惜惜幫忙,我是照着惜惜給我出的主意來辦,所以我們是同夥。”
“雲末隻是建議郡主請惜惜幫忙,并沒說要在無顔這裏動土挖地洞。”
“你這話說給無顔聽去。”
鳳淺兩眼望天,她發誓,雲末一定是提前想到這個方法,才會建議她去找惜惜的。
他把人推下了水,卻想站在岸上裝無辜,做夢吧。
再說,既然雲末在這裏裝扮無顔,那麽這裏出了任何事,雲末都要負一定責任的。
她動工之前,雖然沒有和雲末商量,但整個過程,雲末沒有阻攔,那麽她就當他默許,無顔回來看見,鬧起來的話,就算她應付不了無顔,也可以推給雲末,雲末一堆的花花腸子,一定能擺平無顔。
鳳淺的視線落在雲末的肩膀上,另外,雲末身上或許還有她想揭開的秘密。
雲末随着鳳淺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肩膀,眸子微微一黯,笑了一下,起身走向門口。
“你要去哪裏?”鳳淺拽住他的衣袖。
“郡主要做的事,是鐵了心要賴給雲末,雲末總要去打點一下。”
鳳淺直視着他的眼,在他的眼睛裏看不見半點閃避和心虛。
雲末面色溫和地凝看着鳳淺,“郡主真以爲隻要關上門,就可以躲過國師的耳目?”
鳳淺放手,笑嘻嘻地道:“無顔的衣服,你穿着也挺好。”
雲末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幹咳了一聲,飛快而去。
鳳淺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慢慢淡去。
雖然诏王一直戴着面具,無法看全眼睛的形狀,但那黑不見底的瞳眸卻和雲末酷似。
鳳淺第一次看見雲末,就産生了懷疑,隻不過他身上沒有圖紋,才無法确認。
金竹在她手上,就算金竹什麽也不告訴她,憑着金竹身上的魔紋,她能聯想到诏王和魔族有關,而且可以猜到诏王身上的圖紋可以隐沒。
圖紋已經不再是問題,鳳淺對雲末的身份也就越加的懷疑。
這些問題,鳳淺能想到,聰明如狐的雲末,又怎麽可能想不到?
如果他真的是诏王,是小郎。
他做她做下了那些事,怎麽還能跟沒事一樣周旋在她身邊?
看着她的眼,怎麽能沒有半點心虛?
如果他真的不是小郎,也就罷了,如果是的話,隻有兩種可能。
一,他真是演戲的天才,有好萊塢影帝的能耐。
二,她隻是他複仇的棋子,除此以外,在他心裏,她什麽也不是,她受辱,委屈,他都不在會乎。
鳳淺想到第二點,心髒猛地一抽痛,眼底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