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婆媽,不就是男人麽,天下難道就隻有他公冶墨入得了她的眼麽?
隻是,心口那朵她親手刺上的小小烏蓮,竟隐隐的痛了起來。
公冶墨來到大殿,千面上前,面上顯出幾分得意洋洋,道:“皇上,您一定想不到我給您帶來了什麽消息。”
公冶墨對她的消息并沒有太大興趣,他甚至在猜測她是不是專門跑來告訴他夜雪來宮裏找他了。
千面見公冶墨拂衣落座後,随手拿起一份奏折,并沒有詢問她的意思,可她卻并不氣餒,得意的看了柯唯一眼,不理會有些着急的樂正染痕,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蕭别離的十萬大軍,現在歸我們了。”
“你說什麽!”
千面的話顯然達到了驚人的效果,瞬間的寂靜後,衆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起來,一時間場面顯得有些混亂。
“說下去。”公冶墨放下手中的奏折,沉冷的聲音不高,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千面又挑釁的看了柯唯一眼,才對公冶墨道:“皇上,你難道忘了,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千面公子,隻要稍微使用我的獨門絕技,還怕那些呆子不會上當麽?”
“你的意思是,你易容成了蕭别離,去軍中将他們收編進了我們軍中?”不知何時,公冶清也加入進來,隻聽他海水般的聲音頓了頓,又道:“這不可能啊,就算你易容成蕭别離,沒有半月紋章,他們也不會聽你号令。”
千面美眸閃了閃,心虛的笑了笑道:“自然有高人給了我半月紋章。”
“高人?”柯唯挑了挑眉梢,顯然不信。
“是誰?”樂正染痕直接詢問。
“是夜兒。”
“是雪兒。”
公冶墨沒想到公冶清竟也知道夜雪曾得到過半月紋章,兩人對視了一眼,各自将視線轉開,公冶清海水般的聲音又道:“雪兒曾将半月紋章從飛虎堂密室中盜走,後來雖然用紋章爲江夫人換了蕭别離的休書,按照她的性子,會做一個一模一樣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咳嗯。”樂正染痕看着公冶墨越來越黑的臉,不自然的幹咳了一聲,拉了拉公冶清,道:“你對,你皇嫂,的事知道倒是清楚。”
公冶清尚未答話,卻聽見千面陰柔的聲音道:“什麽叫一模一樣,夜雪說了,她手中的這塊才是真的半月紋章,當初蕭别離拿走的那個,是她做出來的赝品。”
“報!”大殿外突然傳來一個長長的軍報聲,隻見一小校手執令旗跑進來,跪倒在階下,道:“啓禀皇上,溪王的人馬損失慘重,試圖逃走,被九門衛大人俘獲,現在正壓解回宮面聖。”
這是捷報,殿中衆人無不喜上眉梢,唯獨公冶墨沉冷如常,這樣的結果似乎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公冶墨隻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小校退下,沉冷的聲音道:“傳朕口谕,命溪王暫住溪王府中,待國喪之後再行處置。”
“是。”侍立在階下的内侍臣上前領了令牌,自去傳達聖旨。
公冶墨靜默了一會,又道:“來人,去後殿請娘娘來前殿一叙。”
千面看着那侍女去了,不覺皺了皺眉,陰柔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娘娘?哪來的娘娘?”
柯唯道:“主子隻有一位娘娘,你說是誰。”
“夜雪?她什麽時候來了這裏?她不是答應我不會亂跑麽?不過,她倒來的正好。”千面眉頭越發皺緊,如果不是夜雪的計策非她莫屬,她才不會去軍營冒險,這輩子,她還沒殺過人,而剛剛她竟親手砍了三個人,她這輩子要強慣了,她才不會告訴柯唯她一出軍營就吐了,但她并不打算放過夜雪。
然而,前去通傳的宮女竟慌慌張張跑回來,跪地回禀道:“回陛下,娘娘并不在後殿。”
公冶墨面色一沉,冷寂的視線立刻轉向柯唯,柯唯會意,卻搖了搖頭,一絲不祥的預感緩緩漫上來,公冶墨再也坐不住,驟然起身,道:“清,你在這裏,染痕,你與我一起去找。”
公冶清點頭應下,樂正染痕忙追上公冶墨,道:“你打算去哪裏找,這麽一時片刻,小雪兒應該走不遠。”
公冶墨又接二連三下達了幾個命令,突然腳步一頓,轉向樂正染痕道:“你說的對,後殿防守甚嚴,她一定是發現了密道,才會憑空消失。”
從第一次進宮開始,夜雪就覺得宮中格局很奇怪,果然這地下有奇妙的陣法布局和密道。
在複雜的密道中也不知道轉了幾個彎,夜雪找到的出口,竟在禦花園中的一處亭榭内,夜雪記得,順着這亭子旁的小路繞過去,就是公主公冶淨的淨樂宮,過了淨樂宮,走過一段甬巷便是外宮,再路過幾處偏殿,就是西門。
聽千面說,公冶淩與公冶溪兵分兩路,一個主攻東門,一個主攻西門,正好避開了蕭别離守衛的午門。
如果想出宮,恐怕也隻有在他們混戰時想辦法出去了。
夜雪這樣想着,便一路往西門走,卻在路過淨樂宮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如果她沒有聽錯,剛剛那是木魚聲吧。
夜雪擡手推開虛掩的宮門,淨樂宮内竟是一片死寂,除了那一聲聲的木魚佛音,再聽不到别的動靜。
夜雪順着聲音走進一處偏殿,這裏俨然是個佛堂,一尊鎏金佛端坐正堂,佛前跪了一人,那人正一邊敲木魚一邊低聲誦經。
夜雪從那素衣之人的背影隐約能看出幾分公冶淨的樣子,她萬萬想不到,嚣張跋扈的公冶淨,竟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夜雪看着公冶淨的背影,靜默了一會,便打算轉身離去,卻聽見公冶淨的聲音,幽幽道:“你這就要走了麽?”
夜雪腳步頓住,轉身看着公冶淨緩緩站起來,又雙手合十向着佛祖拜了一拜,不覺問道:“你知道我會來?”
“我不知道。”公冶淨轉身面對夜雪,看着她續道:“可是,我相信佛祖,必會給你我一個了結舊日恩怨的機會。”
夜雪清冷的唇角勾了勾,淡淡道:“你我之間有什麽必須要了結的恩怨?”
公冶淨幽幽的歎了口氣,擡步走到夜雪面前,唇角帶着一抹莫名的笑意,道:“母後說的對,即便我把你當做最強的對手,你卻未必将我放在眼裏。”
夜雪沉默,她确實沒有在意過公冶淨的胡鬧。
公冶淨緩步向門外走,清脆的嗓音帶着一絲危險的低沉,續道:“不過,正因爲你小看我,才必然造成你今日的敗北,我想,今日若換做是别的宮殿,你未必就敢像這樣肆無忌憚的走進來。”
夜雪清冷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她不得不承認,公冶淨說的對。
公冶淨也不等夜雪回答,在殿門口頓住腳步,玲珑的身姿籠罩在寬大的素袍之下,越發顯得纖弱輕盈,隻見她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出一絲猙獰,繼續道:“聰明如你,見到此情此景,應該明白這裏是專門爲你設計的陷阱了吧。”
随着公冶淨的聲音落下,佛堂中突然湧出大量手執銀搶的侍衛。
夜雪清冷的唇角緩緩勾起,淡漠道:“公主爲了今日,想必已經等的不耐煩了吧。”
公冶淨的視線掠過夜雪臉上清冷的表情,冷笑道:“的确等了很久,不過,我相信佛祖一定會給我這個機會,你看,這不就等來了麽,相信……”公冶淨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視線轉向暗沉沉的天邊,聲音裏竟含了悲傷,道:“相信無病在天之靈,也在等着你去陪他,你說是不是?”
夜雪一怔,心中突然五味雜陳,唇角卻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漠然道:“人終究是争不過命,強求的結果,或許就是輸的一敗塗地。”
“你這是認輸了麽?”公冶淨緩緩勾起唇角笑了起來,慢慢的笑出了聲。
夜雪藏在袖子裏的匕首滑到手中,另一隻手中卻握着一個藥包,在這個世界,她的确輸了,可這并不代表,她願意将自己這條命斷送在這裏。
夜雪清冷的聲音含着諷刺,道:“我的确輸了,但即便我輸了,你的這點手段,也依然沒能讓我看在眼裏,而你公冶淨,也還是不配做我的對手。”
“你!”公冶淨再次被夜雪激怒,寬大的素袍下高高聳起的胸脯上下起伏着,冷聲喝道:“你們還愣着幹涉麽,還不将這可惡的女人給本宮拿下!”
公冶淨的侍衛并沒有經過太精良的訓練,二十幾人竟被夜雪在一盞茶的功夫全部打翻在地。
公冶淨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侍衛竟被夜雪輕易打敗,直到夜雪站在她面前,她還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其實,若不是利用手中的藥包,病體未愈的夜雪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夜雪将冷漠的視線從公冶淨的臉上轉向天際,暗沉沉的烏雲讓她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冷淡道:“淨公主,愛一個人的心情,你懂麽?”
夜雪不等公冶淨回答,續道:“無病說,如果愛一個人,定會生出嫉妒,可是你的嫉妒,卻不是因爲愛,我想,就算沒有無病,你還是會嫉妒夜雪。”
“你閉嘴,我公冶淨堂堂大照王朝的小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我怎麽會嫉妒你這個賤人!分明是你這個賤人處處跟本宮作對,不肯放過本宮!”公冶淨恨聲道。
夜雪轉身不再去看公冶淨,冷淡道:“不是夜雪不肯放過公主,而是公主自己不肯放過自己。”夜雪說完再不去看公冶淨一眼,擡步便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