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墨小心将夜雪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又扯過薄被想要将她裹住,卻發現薄被下已經積了一灘血,冷寂的赤眸暗了下來,抱着夜雪的手臂不覺收緊,薄唇在夜雪耳邊道:“夜兒,即便是死,本王也會陪着你。”
夜雪聽了公冶墨的話,蒼白的唇角凝起一絲笑容,道:“墨,原來你愛我這樣深。”頓了頓,又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輕易死去。”
任由公冶墨用他的外袍将自己裹住,夜雪清冷的鳳眸緩緩擡起,視線掃過在場的衆人,清冷的聲音道:“諸位,今日的果必是他日的因,想不到我們竟有這樣的緣分。”
見在場的衆人不解其意,夜雪緩了一口氣,又道:“施展禁術,除了要有我的姐妹這一先決條件外,還要有五位武功奇絕的有緣人,原本,我們以爲是清和染痕,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今時今日,清的位子竟是千面,而染痕的位子,必是洌王爺。”
千面美眸一沉,道:“你憑什麽覺得我會救你?”
夜雪清冷的視線掃過千面,又緩了口氣,道:“你不是要我這張臉麽?我若死了,這張臉也一定毀了,更何況,你幫了我,便是他……欠下你一個莫大的人情,這份人情他會怎麽還,難道你……不想知道麽?”
千面眸中出現動搖,垂眸考慮了一會,道:“很好,成交。”不覺又勾起一絲笑意,道,“雪兒,你可一定要活下來。”
夜雪隻輕輕勾了勾唇角,清冷的鳳眸便轉向了公冶洌,道:“至于洌王爺,我想,不必我說,隻爲了慕魚,你也會……會……”
“不錯。”公冶洌冷眸含着厲色,看着夜雪道:“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夜雪輕輕一笑,隻覺得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下去,臻首靠在公冶墨的胸口,鳳眸半合,虛弱道:“娘,女兒不孝,讓你擔心了。”
江氏原本淚流不止,聽了夜雪的話,卻強收起眼淚,上前握住夜雪的手,道:“我的女兒,娘等你回來。”
夜雪露出蒼白的笑意,點了點頭,又對公冶墨道:“墨,若有來世,你愛上的第一個人,一定要是我。”
公冶墨尚未回答,便感覺臂彎猛地一沉,腦中突然一片空白,公冶墨有幾秒鍾竟忘記了呼吸。
百裏歸忙上前提醒道:“雪兒說的有道理,這便是上天定下的緣分,現在救人要緊,我們立刻前往聖地。”
夜雪與蕭慕魚躺在祭台上,周圍金、木、水、火、土五個方位,分别由百裏歸、公冶洌、千面、公冶墨、柯唯五人守住。
當五人運起内力催動陣法的時候,祭台上竟形成了一個五彩環,将幾人團團圍住,待陣型發動成功,五彩環就變成了一個光罩,将整個祭台都收進了結界中。
至此,禁術便啓動了,施術之人全都成了祭品,他們的力量與精力,便是支撐禁術進行下去的能量來源。
早在禁術開始之前,百裏歸便将生命之泉裝進小瓶,給五人身上各放了一瓶,以防在施術過程中出現脫力時用來恢複體力,剩餘的則全都倒進了祭台的凹槽中,混合着蕭慕魚身上流出的血液,緩緩流進夜雪的身體,而夜雪身上的毒血,也在這個循環的過程中得到淨化,已達到脫胎換骨的目的。
禁術一旦開始,什麽時候結束,便也不再受施術之人所控制,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陣法不需要他們的力量時盡快運功恢複體力。
就這樣,在曆經幾次兇險之後,環繞着祭台的五彩結界便消失不見了。
公冶墨感覺到一直吸收自己力量的那個無形的存在突然消失,冷寂赤眸驟然睜開,卻見其他四人全都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厲害,看上去很是虛弱。
隻聽百裏歸死氣沉沉的聲音道:“禁術……完成了,快飲下生命之泉恢複體力。”
公冶墨聽說禁術已經完成,立刻起身走到夜雪身邊,看着她漸漸有了幾分血色的臉頰,冷寂的唇角也緩緩勾起了一絲笑容。
與他一起的還有柯唯和公冶洌,隻是柯唯在确定夜雪得救後,便走到了千面身邊,席地而坐,沉穩的聲音道:“你覺得怎麽樣?”說着便拿出懷裏的生命之泉,又道,“我知道你那份已經用完了,這是我的,給你用。”
千面爲柯唯态度的突然轉變感到驚訝,看着他手中的小瓶,唇角一勾,道:“你也太小瞧我,沒有生命之泉,我也一樣能調息。”
柯唯冷漠的唇角勾了勾,硬是将小瓶塞到了千面手中。
公冶洌則走到蕭慕魚的身邊,見她雖然跟夜雪一樣蒼白,但看上去也還好,不覺放下心來,這才在蕭慕魚身邊席地而坐,飲下生命之泉開始打坐調息。
百裏歸與公冶墨是幾人中武功修爲最高的,但在施術的過程中,遇到的幾次兇險都是兩人所化解,所以現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如今隻得拿出生命之泉,先自行調息。
公冶墨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瓶,叫了一聲:“唯。”便将小瓶丢了過去。
柯唯隻得接在手中,見是生命之泉,便想還給公冶墨,擡眸卻見公冶墨已經合上雙眸,進入了調息狀态,唇角一勾,便飲下了泉水,也跟着調息起來。
公冶墨卻睜開雙眸,示意護法的暗衛上前,在暗衛耳邊吩咐了幾句,看着那暗衛去了,又接過早就準備好的藥汁給夜雪和蕭慕魚喝下,這才開始調息。
夜雪與蕭慕魚幾乎是同時醒來的,兩人雖然都因爲失血過多而虛弱的厲害,但醒來了,就說明禁術成功了。
在夜雪将養身體的這段時間,再沒有見過樂正染梅的影子,更沒有聽公冶墨提起過一句半句,隻從江氏口中得知,樂正染梅好像在夜雪回來的前幾個時辰裏,突然就失蹤了。
夜雪越發好奇,後來又問過一些服侍樂正染梅的侍女,她們也表示不知道樂正染梅的去向。
她是自己悄悄走掉了?還是另有什麽隐情?夜雪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和蕭慕魚都養好了身子,她遵照約定,送蕭慕魚與雁南離開後,在回王府的途中,才将謎底揭開。
送蕭慕魚與雁南上路的那天,夜雪與公冶墨都看見了藏身在大樹上的公冶洌,他就那樣怔怔的看着兩人走了,眸底隻剩下掩不住的落寞。
在回來的路上,公冶墨一直在烏蓮疾風車裏陪伴夜雪,也許是看到了公冶洌的落寞,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擁着彼此,感受這份失而複得的幸福。
就在這時,烏蓮疾風車竟停了下來,隻聽護車侍衛首領呵斥道:“哪來的瘋婆娘,竟敢阻攔王爺的車架,來人呐,給我哄到路旁。”
“王爺……王爺我是染梅,我是染梅啊……”
夜雪聽到争吵聲中夾雜了這樣的呼喊,清冷的眉梢微微一挑,道:“染梅姐姐在外面。”說着便要起身下車。
公冶墨一把将夜雪拉回懷裏,沉冷的聲音道:“夜兒,不要去管她。”
夜雪清冷的眉頭微微一皺,道:“爲何?”
公冶墨用帶了薄繭的指腹撫了撫夜雪的眉心,沉冷的聲音道:“因爲是本王叫人将她丢在深山的。”
夜雪越發不解,清冷的鳳眸帶着疑惑看着公冶墨。
公冶墨歎了口氣,冷寂的赤眸閃過寵溺,沉冷的聲音道:“本王隻是不想讓人再在你面前提起那件事。”
“什麽事?”
公冶墨将夜雪按在自己的胸口,靜默了一會,道:“孩子的事。”感覺到夜雪的身子微微一僵,公冶墨又道,“夜兒,本王知道,你沒有再提起過,隻是因爲太傷心而無法說出口,雖然本王不喜歡你手上再染鮮血,不過,這樣若能解一解你心頭怨氣,倒也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的。”
夜雪心中的疑惑更勝,尚未問出口,便聽公冶墨沉冷的聲音道:“将那女子帶上前來。”
烏蓮疾風車的簾子被挑起,夜雪便看見侍衛押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上前,她身上的衣衫雖破爛不堪,甚至有些地方已經露出了皮肉,但依稀可見花色和款式,确實是樂正染梅常穿的服飾。
女子站在馬車前,先是整撫了一下亂發,又理了理身上褴褛的衣服,盈盈一拜,道:“染梅見過王爺王妃。”
公冶墨也如在菩提門總舵一樣,沉冷的聲音道:“起來吧。”
樂正染梅站直身子,緩緩擡起頭,清冷的視線透過亂發直直的望向夜雪,低沉的聲音含了怨氣,道:“王妃,想不到還能再見到奴吧。”
夜雪清冷的鳳眸略閃了閃,道:“的确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
樂正染梅冷“哼”一聲,卻向公冶墨道:“王爺難道不問一問,王妃是怎麽對待染梅的麽?”
公冶墨冷寂的赤眸未擡,沉冷的聲音含了幾分蕭殺,道:“願聞其詳。”
樂正染梅唇角緩緩勾起,清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夜雪,道:“奴自問侍奉王妃無不盡心盡力,原本奴以爲王妃能看到奴的真心,可是萬沒想到,王妃竟當面笑臉相迎,背後卻暗中加害于奴。”
樂正染梅說着便轉向公冶墨,又道:“王爺,王妃竟叫人暗中将奴迷暈,棄置在深山之中,若不是奴命大,隻怕早就喪生于野獸之口,奴曆經千辛,留下一口氣回來,就是要在王爺面前揭穿王妃這張僞善的面具,還望王爺莫被這妖孽迷惑,一定要爲奴做主。”
樂正染梅說着便跪倒在地,瘦弱的身子伏在地上,在寒風中微微顫抖着,叫人心生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