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樂正染梅唇角勾起了一絲掩不住的笑意,夜雪清冷的鳳眸不禁暗了暗,這個時辰公冶墨應該正忙,可是樂正染梅前腳進門,公冶墨随後便也來了,這樣明顯的舉動,讓她不得不那樣想。
可是想歸想,夜雪面上倒沒有一絲變化,清冷的聲音隻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扶着柳兒起身,欲要走出去迎接,卻見公冶墨高大的身影已經走了進來。
公冶墨看見夜雪,冷寂的唇角便勾起了一絲溫柔,沉冷的聲音也帶了暖意,道:“本王惦念你又不肯吃飯,特意來看一看。”
夜雪眉梢一挑,淡淡道:“原來如此,剛才聽婢子來禀,夜雪還以爲王爺是怕染梅姐姐在我這受委屈,才特意趕來的。”
公冶墨上前扶住夜雪的腰,攬着她在軟榻上落座,唇角的笑意卻更加濃了,薄唇湊近夜雪耳邊,輕聲道:“好大的酸味。”
夜雪勾起的唇角微微一僵,鳳眸便斂了起來。
樂正染梅看見兩人毫不避諱的親密舉動,雖然臉上還保持着笑意,卻掩不住眼底的冷暗。
緩緩起身,福身道:“奴打擾了王妃許久,既然王爺來了,奴這就告退了。”
夜雪清冷的視線轉向樂正染梅,道:“難得染梅姐姐來看望本宮,本宮原該好好款待才是,奈何這身子不濟,失禮之處,還望染梅姐姐莫要介懷才是。”
“王妃客氣了,都是奴貿然來訪,擾了王妃休息。”樂正染梅越發謙恭起來。
公冶墨冷寂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轉了幾轉,沉冷的聲音道:“本王倒不知,你們竟這樣客氣起來。”
夜雪但笑不語,隻拿起旁邊的茶盞,輕輕押了一口參茶。
樂正染梅卻笑道:“奴一介民女,不識大體,原是王妃大度,不與奴一般見識。”
夜雪将手中的茶盞放在旁邊的幾上,清冷的唇角緩緩勾了起來,道:“王爺覺得,會勸你來跟我和好,又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不識大體麽?”頓了頓,清冷的視線轉向樂正染梅,又道,“染梅姐姐總是這樣謙卑,倒顯得夜雪是那刁蠻任性,恃寵而驕之人了。”
樂正染梅忙又福身,道:“王妃恕罪,奴又胡言亂語了。”
夜雪袖子下的手不禁握了一握,唇角越發勾起,扶着柳兒起身,緩步走到樂正染梅面前,擡手扶住她的手臂,道:“染梅姐姐如此真是見外了,想必王爺也不想見我們這樣客氣。”頓了頓又道,“夜雪終日呆在屋子裏,也是悶得發慌,染梅姐姐若閑來無事,便常來陪陪夜雪吧。”
樂正染梅忙扶住夜雪的手臂,笑道:“既然王妃有命,奴莫敢不從。”
公冶墨看着兩人的互動,冷寂的赤眸不禁沉了下來,不知爲何,此等姐妹情深的場面,竟讓他覺得不像夜雪,他的夜兒,原該是清冷淡漠的。
然而,她又爲何做到這種地步?難道是……
公冶墨緩緩垂下赤眸,默了一默,便起身上前扶住夜雪,道:“你也累了,去歇一歇吧。”
樂正染梅忙向兩人告辭去了。
夜雪将清冷的視線轉向公冶墨,淡淡道:“我不會再爲難她,你也去忙吧。”
公冶墨卻從身後将夜雪擁在懷裏,臉頰輕輕磨蹭着夜雪柔軟的發絲,沉默了一會,卻隻是歎了口氣。
次日一早,江氏來的時候,夜雪還沒有起身,恍惚中,隻見江氏的身影似乎在忙些什麽,夜雪也沒有理會,翻了個身繼續睡,不一會,卻嗅到一股極清雅的香氣,那香氣令人身心放松,夜雪原想問一問是什麽,卻扛不住身體的疲憊,轉瞬間便睡熟了。
待夜雪睡醒,已經過了午時,夜雪隻覺得這幾個時辰睡的異常香甜,醒來時也覺得精神飽滿,不見絲毫疲憊,不禁微微皺眉,視線在房間環視了一周,卻見床榻旁邊的幾上,多了一個白玉小香爐,便叫了柳兒來詢問。
柳兒道:“這是一早老夫人來安置的,說是一種香料,對懷孕初期的女子來說,有清心安神的功效。”
夜雪看着香爐,清冷的鳳眸沉了沉,道:“老夫人有沒有說香料是哪裏來的?”
柳兒道:“這個倒是沒說。”
夜雪靜默了一會,道:“你把這香爐拿出去吧,我不愛什麽香。”
“不愛也要點着。”江氏正巧掀簾子進來,聽見夜雪竟吩咐人将香爐拿走,便阻止道,“就因爲這個香,你的臉色不知好了多少,可見是有用的。”
夜雪見江氏進來,便勾起了唇角,清冷的聲音淡淡道:“是,娘說什麽就是什麽,隻是雪兒倒想知道,此等好東西,娘是從哪裏得來的?”
江氏将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順手打開,一邊将湯盅裏的湯盛在青瓷碗裏,一邊道:“我看你總睡不好,便去藥房裏找找看有什麽合适的藥,正巧遇到百裏先生,他便告訴我有這麽一味藥。”
江氏将手中的湯遞給夜雪,又道,“說是藥,其實也不是藥,好像是一種西域特産的香料,點燃像熏香一樣用,能起到安神的作用,效果倒比熏香要好的多,我可是試過一段時間才拿來給你用的,放心好了。”
聽江氏這樣說,夜雪想了想,不覺勾唇一笑,看來自己是多心了,有句話說關心則亂,果然一點也沒有錯,雖然她本就不容易相信人,卻也不至于草木皆兵,可見是自己在乎了,才會這樣。
不覺歎了口氣,如果想要的幸福,要如此費盡心機,她還要繼續麽?
接下來的幾日,樂正染梅幾乎每天都要來夜雪這裏坐一會兒,夜雪也一直在廳裏接待她,對她還是一如當初的客氣,樂正染梅倒也不介意,每次來都隻坐半個時辰便去了。
樂正染梅來時,有時會遇到江氏,一來二去,便也跟江氏漸漸熟識起來,江氏喜歡針線繡品,又趕上夜雪身懷有孕,便想着給孩子做些襁褓衣服,樂正染梅也極懂針線,她繪制的花樣也極精緻新穎,深的江氏喜歡。
于是,樂正染梅每日來探望夜雪的這段時間,便成了與江氏讨論繡品花樣針腳的時間,兩人一聊便是兩三個時辰,夜雪也隻得留下樂正染梅用餐。
時日久了,樂正染梅進出夜雪這裏,便如在自己家一般,不管客廳還是卧室,全都出入自如。
可是經過夜雪觀察,樂正染梅總是在公冶墨不在的時間來,有時跟江氏聊的久了誤了時間,碰到公冶墨回來,她也很快便走了。
既然不是爲了公冶墨,那又是什麽目的呢?
樂正染梅每次去後,夜雪都會在自己的住處仔細的搜尋,但憑着她的手段,竟沒有發現樂正染梅留下過任何可疑之物。
這讓夜雪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了樂正染梅,然而,如果是誤會,當初她那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隻是給自己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她樂正染梅不是任人欺負的?
夜雪百思不得其解,清冷的鳳眸掃過圍桌而坐認真擺弄着手中繡品的兩人,翻了一頁手中的書,便聽到江氏道:“你繡的這個是荷包吧?”
樂正染梅點了點頭,道:“嗯,是個荷包的圖案。”
江氏看了一會,沉吟道:“這個花樣倒是清雅,是給女子用的?”
樂正染梅看了夜雪一眼,笑道:“奴想将菡榴香放在荷包裏,給王妃戴在身上,應該比燃香煙霧缭繞的要幹淨些。”
江氏聽了微微一笑,道:“梅兒倒是個有心的。”說着看了夜雪一眼,又道,“不像我家夜雪,對誰都冷冷淡淡的,就像個沒心的冰人兒。”
夜雪聽了眉梢一挑,勾唇打趣道:“娘可選不了女兒,這輩子你就認了吧。”
江氏被夜雪逗的笑了起來,道:“瞧瞧這丫頭的一張嘴,真真兒叫人又愛又恨。”
樂正染梅适時道:“老夫人如何不知道王妃的孝心,您雖嘴上這樣說着,心裏不知道怎麽歡喜呢。”
江氏一聽,故意變了顔色,嗔了樂正染梅一眼,道:“難道一向溫婉的梅兒也被我家那丫頭帶壞了,竟也跟着打趣起我來了。”
屋子裏伺候的丫頭都跟着掩口而笑,樂正染梅面上微微有些泛紅,垂首道:“此情此景,叫奴想起年少時在家陪伴母親的情景,一時便忘形了,老夫人莫要怪責才是。”
江氏本就是玩笑,見樂正染梅如此,便拉過她的手,安慰道:“我可憐的孩子,你這樣懂事,老天爺是不會虧待你的。”
夜雪清冷的鳳眸掃過江氏拉着樂正染梅的手,又緩緩回到手中的書上,清冷的聲音卻不經意道:“染梅姐姐莫要介懷,且安心在這住一段時間,等事情過去,叫染痕來接你回青州看看便是。”
夜雪話音落下,屋子裏便靜了下來,夜雪卻好似沒有發覺一般,依然認真看着手中的書。
江氏拍了拍樂正染梅的手,轉向夜雪正色道:“雪兒說的倒是輕松,你莫非忘了染梅如今的身份,你叫她如何回得去呢?”
夜雪好似才反應過來,清冷的鳳眸擡起,看着江氏怔了怔,唇角一勾,道:“雪兒随口這麽一說,倒沒有想那麽多,娘親這一提醒,雪兒才知道自己竟失言了。”說着又轉向樂正染梅,道:“染梅姐姐莫要怪責才是。”
樂正染梅唇角一勾,淺笑盈盈道:“王妃說的哪裏話,不過是閑話提起,哪有什麽怪責之說。”又對江氏道,“老夫人愛護奴的心,奴都知道的。”
江氏滿臉慈愛的看着樂正染梅,好像已經将她當做自己另一個女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