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清冷的鳳眸微微一閃,淡然道:“她這是要見你。”
公冶墨冷寂的赤眸沉了沉,道:“本王先送你回去。”
夜雪也不推辭,任由公冶墨陪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又陪她一起用過早飯,才提起去見樂正染梅的事。
公冶墨走後,夜雪在院子裏散了一會步,又将昨天所找到的線索來回想了一遍,直到覺得累了,才回房休息,誰知這一睡,便是幾個時辰,夜雪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點了燈,江氏正坐在燈前慢慢的縫制什麽。
夜雪還是覺得疲憊,勉強撐起身子,聲音略沙啞道:“娘,現在是什麽時辰?”
江氏見夜雪醒來,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走到夜雪身邊,道:“你總算醒了,娘還以爲你……”
江氏沒有将話說完,夜雪卻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勾着一抹笑意,道:“以爲我又要睡幾日麽,你女兒又不是睡神,怎麽會睡那麽久。”
江氏撲哧一笑,用食指輕輕點了點夜雪的額頭,道:“都要做娘的人了,還這樣信口胡鄒。”說完,卻有想到什麽,神情一暗,撫摸着夜雪的頭發,歎道:“我苦命的孩子,老天爲什麽要給你那麽多的磨難。”
夜雪輕輕一笑,淡然道:“必是我前世是個十惡不赦之人,今世才會如此多災多難吧。”語氣頓了頓,又道:“王爺呢?怎麽沒看見他?”
江氏的神情越發暗了,道:“王爺一直都沒有再過來。”
這麽說來,他還在樂正染梅那裏?
夜雪雖這樣想着,卻還是重新躺了下來,故作輕松道:“他不來正好,我也還沒睡夠呢。”說着竟真的打算接着睡。
江氏見夜雪如此,便也不再多說什麽,給夜雪掖了掖被子,便收拾了剛才的繡活,悄悄走了出去。
夜雪卻在江氏走後,又坐了起來,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自己一向冷漠的心,竟然沒來由的煩躁起來。
夜雪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眼看着夜漸漸深了,卻再無睡意,便随手披了件外袍,出了房門。
夜雪沿着石子小徑漫無目的的走着,滿腦子想的都是關于禁術的事,上面沒有記載,如果孕婦強行使用禁術會有什麽結果,隻說結果會很不好,在菩提門建立以來,也隻使用過兩次,根本無法作爲參考。
難道,若想知道結果,便一定要做實驗麽?做一次實驗也不是不行,更何況現在還有時間。
公冶墨說她身上的毒随時可能發作,如果毒發,别說是胎兒,隻怕連她也要性命不保了,爲今之計,隻有盡快準備好施術所需要的一切,而且越早施術,成功的幾率也會大一些。
但是,若要有那傳說中的生命之泉……
隻是,這生命之泉,到底是什麽?
傳說?不錯,巨門之後的岩壁上,不是有一些圖畫記載麽?其中或許會有關于生命之泉的傳說也未可知。
想到這裏,夜雪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按照記載,如果有了生命之泉,她便能先生下孩子再使用禁術,就算禁術不能成功,她至少還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這樣想着,夜雪便打算回房找顆夜明珠,馬上去聖地研究那些壁畫,擡起鳳眸看了一眼自己現在的位置,她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冶墨的書房外面。
現在書房裏還亮着燈,依稀可以看見公冶墨坐在書案前的影子。
夜雪原以爲公冶墨還在陪伴樂正染梅,卻不想他竟然在書房裏批閱奏折,想來應該是最近把精力全都用在了她的身上,一定堆積了不少事情要處理。
夜雪想了想,還是決定進去見一見公冶墨,順便借顆夜明珠用一用。
輕輕敲了敲門,公冶墨沉冷的聲音應道:“進來。”
夜雪推門而入,卻在看清房内情景時微微一怔。
沒想到,樂正染梅竟然也在,隻見她斜靠在一旁的軟榻上,手中拿了一本書,正靜靜的閱讀,看上去很是娴靜,而公冶墨則正襟危坐在書案旁,執筆書寫着什麽。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一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竟然又湧起了煩躁。
公冶墨聽見有人推門進來,卻沒有聽見來人說話,便擡眸看向門口,見是夜雪,冷寂的赤眸柔光一閃,道:“夜兒,你怎麽來了?休息好了嗎?”
夜雪清冷的唇角不自然的勾了勾,鳳眸掃過正看着自己的樂正染梅,淡淡道:“睡不着,出來走走,見你房裏亮着燈,便過來跟你借一樣東西。”
樂正染梅放下手中的書,緩緩起身,向夜雪福了福身,道:“民女樂正染梅見過王妃。”
夜雪清冷的鳳眸卻隻是淡淡的看着樂正染梅,也不叫她平身,饒過公冶墨向她走了兩步,道:“你是樂正家的嫡出大小姐,怎麽能自稱民女呢?況且你與我夫君又是舊識,也比我年長幾歲,依禮,我該叫你一聲染梅姐姐才是。”
樂正染梅雖然知道夜雪這是有意爲難,卻也隻得保持着福身的姿勢,甚至還要謙卑道:“染梅不敢當王妃的這聲稱呼。”
公冶墨見夜雪如此,冷寂的唇角勾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上前扶住夜雪的腰,卻向染梅道:“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樂正染梅的視線,淡淡的掠過公冶墨放在夜雪腰間的手,面上卻是冷冷淡淡的,又福了福身,才向門外去。
公冶墨又道:“将那詩集拿回去看吧。”
樂正染梅停下腳步,視線轉向被她随手放在幾上的書,似是想了想,才走過去拿起書,道:“多謝王爺。”
看着樂正染梅走出去,又回身将房門關上,夜雪清冷的視線才轉向公冶墨,淡然道:“我可是擾了你們。”
公冶墨緩緩勾起一抹笑意,沉冷的聲音道:“你在吃醋。”說着便擡手爲夜雪撫了撫鬓角的碎發,又道,“你放心,本王會處理好的。”
夜雪微微皺眉,冷淡道:“我沒有,我不過是不喜歡她罷了。”頓了頓,又道:“她與我長得有些相似,你莫不是這個原因才會喜歡我的?”
公冶墨冷寂的赤眸閃了閃,最開始,他的确是因爲夜雪身上清冷淡漠的氣質與樂正染梅有些像,才讓他對她側目,隻是,夜雪更加冷漠,冷漠到讓人看不見她的心。
公冶墨在心底歎了口氣,将夜雪拉進懷裏,沉冷的聲音道:“當初如何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還有本王想要許你的未來。”
公冶墨似乎很忙,第二日天還沒亮便起身出了門,他動作雖然輕,卻還是驚動了夜雪。
公冶墨出門後,夜雪便再沒了睡意,又在床上躺了一會,便沒有驚動别人,自己悄悄的起身梳洗,又從妝奁裏尋了顆夜明珠,便也出了門。
夜雪再次來到聖地,隻爲看巨門内石壁上那些簡單的壁畫,她耐心的從頭看到尾,又從尾看到頭,倒真的發現了有幾幅畫與生命之泉有關。
這幾幅畫講述的是一件事,因爲畫風太過簡單,夜雪隻能看出大略的故事。
年代似乎已經很久遠,那個時代的人,崇拜着某種自然力量,族中的巫師告訴大家,生命之泉将要幹涸,族人驚慌失措,似乎知道将要有大難來臨,他們日夜祈禱,卻還是無法挽回,泉水幹涸之日,天降火球,族人被砸死燒死無數,這便是之前看到的以鮮血爲贖麽?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活下來的人,竟然全都是孕婦,孕婦先後産下孩子,又相繼死去,新生兒相互扶持長大,并完全忘記了自己的祖先……
壁畫後來又講述一些事,但跟那個與生命之泉有關的族群卻再沒有出現,隻說許久後,出現一位年輕人,此人誤入禁地,找到了先祖的祭台,并發現了禁術,他将古老的禁術一一驗證,并将它們全部記錄在石壁上。
之後,便再也沒有這一族的記錄,仿佛自此消失了一般。
站的久了,夜雪便覺得腰有些酸,将夜明珠放在地上,自己則靠着岩壁席地而坐,腦中卻紛繁雜亂,隻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夜雪撫着自己的腹部,清冷的聲音淡淡道:“難道,這也是贖罪?”頓了頓,又道,“我已經死過一次,還不夠麽?”
夜明珠的光線在這樣的黑暗中,顯得異常微弱,夜雪不明白爲什麽這裏沒有鑲嵌外面那種會發光的晶石,長長地走廊一片漆黑,也不知要通到什麽地方。
考慮到這裏是菩提門的聖地,定有許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夜雪便也不去多想,扶着的岩壁站起來,本打算就這樣回去,剛剛轉身,尚未邁步,竟突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
夜雪猝不及防,雙膝跪倒在冷硬的石闆上,忙回頭去看,黑漆漆的走廊依然空無一人,卻傳來一陣詭異的腳步聲,聲音竟是由近到遠,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緊接着,小腹便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絞痛,夜雪無力的倒在石闆地面上,冷汗瞬間便濕了衣裳……
那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卻是由遠及近,夜雪一瞬不瞬的看着走廊深處,卻什麽都沒有,直到那腳步聲到了近前,仿若站定了一般消失,夜雪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可是,那種感覺,分明是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打量的視線,夜雪深吸一口氣,扶住牆壁,忍着腹痛坐起來,清冷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
夜雪深吸了一口氣,卻将夜明珠收了起來,緩緩合上了鳳眸,想要靠感覺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