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這件事,公冶墨對他越發懷恨在心,不僅設計助皇帝奪了公冶淩的兵權,就連太子之位,也被同時在南疆征戰,卻立了戰功的公冶溪奪走。
然而,歸根結底,這一切的根源還是因爲齊家的不配合,公冶淩居高臨下的看着齊無病,溫潤的眸子深沉如暗夜,聲音也不含任何情緒,道:“無病,若非本王念及從小的情分,那次之後,第一個殉葬的就應該是你,可是本王卻等到現在,甚至給你時間安排他們逃回故居,本王已經仁至義盡,事到如今,你不肯以死謝罪,難道還要反抗不成?”
齊無病溫和的眸子沉了沉,許久才道:“不錯,你是帥,可是我,是大夫……”語氣頓了頓,擡眸直視公冶淩,又道,“淩,那次的事我感到抱歉,可是,卻不後悔,事已至此,要殺要剮,随你便是,隻是……”
齊無病将視線轉向身邊的夜雪,見她滿臉血污,唇角不禁微微挑起,從懷裏拿出一塊淡青色的帕子,輕輕的給她擦拭,溫和的聲音含着寵溺,道:“隻是,雪兒跟這件事一點關系都沒有,跟齊家更是沒有關系,你不要爲難她。”
公冶淩沉默下來,他看着夜雪臉上的血污被擦去,露出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顔,眸光一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道:“以後,本王會好好照顧她的。”
公冶淩說着,便伸手向身邊的銀甲小将道:“銀槍借本王一用。”
小将恭敬的奉上自己手中的銀槍。
公冶淩接在手中,唇角的笑意不變,又吩咐道:“将那女子帶上來。”
公冶淩話音剛落,士卒便将若水拖了上來,因爲天氣寒冷,她卻無衣服裹身,雖然沒有多長時間,卻也要被凍僵了,雪白肌膚上青紫的痕迹更加明顯了。
公冶淩用冰冷的銀槍托起若水的臉,溫潤的眸子似乎有些憐惜,道:“真是我見猶憐,毀了有些可惜。”
若水冷的直哆嗦,凍得發紫的嘴唇微微開合,似乎在說些什麽,但聲音太小,沒有人聽得到,當然,也不會有人去在意她說什麽。
公冶淩溫和的聲音又道:“無病,你有沒有覺得她的身形跟雪兒很像,如果劃花她的臉,穿上雪兒的衣服,能不能騙過七皇弟?”
夜雪的心沉了下來,公冶淩打的,果然是這個主意,如此一來,公冶墨便會将若水當成自己,進而視齊家爲仇人,那後果可想而知。
隻聽齊無病溫和的聲音,不疾不徐道:“你以爲随便一具女屍,墨王就會認爲是雪兒麽?”
公冶淩輕輕一笑,道:“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本王會好好布置的。”話音剛過,隻見他手中的銀槍微微一動,槍尖旋舞,隻眨眼間,若水原本清麗的容貌便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因爲天氣寒冷,血液以極緩慢的速度滲出來,不一會,便血肉模糊,再也辨不出本來的模樣了。
公冶淩滿意的看着若水,唇角緩緩勾起,道:“這是對你亵渎天蠶羽衣的懲罰,不過,讓你冒充雪兒,得到風光大葬,倒也算便宜了你。”
公冶淩眸中驟然閃過殺機,銀槍一動,深深刺進了若水細弱的咽喉,她甚至連喊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沒了氣息,身子如失了筋骨的皮囊,緩緩倒下。
公冶淩收回銀槍,隻略抖了抖,搶上的血珠子便落了個幹淨,隻有搶上的紅纓,顔色比剛才略深了些許。
公冶淩驅馬又向夜雪與齊無病走進了幾步,手中銀槍一抖,直指齊無病的胸膛,道:“輪到你了。”
夜雪鳳眸一冷,挺身擋在齊無病身前,冷淡道:“若想殺他,先殺了我。”
齊無病扶住夜雪的肩膀,想要将她拉開,這才發現自己竟突然沒有了一絲力氣,隻得道:“雪兒,我反正是要死了,你這樣又是何苦?”
公冶淩将視線從齊無病的臉上,轉到夜雪絕美的臉上,見她清冷的鳳眸含着決絕,溫潤的眸子閃過無奈,道:“也罷,本王已經放過了齊家,也不介意再多做一件善事,更何況這是雪兒所希望的,我理應随了她的心意。”
公冶淩緩緩收回銀槍,随手扔向身後,卻剛好落在那銀甲小将的手中,公冶淩向夜雪伸出手,道:“雪兒,跟本王回去吧。”
夜雪淡淡的看了一眼公冶淩修長的手,清冷的聲音卻說道:“晶珠,你隻要這樣看着就好了麽?”
齊無病的微微一僵,終于将視線轉向騎馬立在公冶淩身後的晶珠身上,今天,她穿了一件輕型盔甲,長長的墨發高高束起,更顯得英姿飒爽,英武不凡,可是她卻垂着頭,拒絕别人看見她此刻的表情。
晶珠聽見夜雪的話,似乎也僵了僵,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擡起頭,衆人這才看見她眸中含着淚,可是她卻極力忍着,不讓那滴淚滑落,她深吸一口氣,道:“無病……你不該……”
在場的衆人見到如此場景,都不覺靜默下來,就連公冶淩,也暫時停下了對夜雪的逼迫。
“喂,我就說這條路是錯的,你偏偏不聽,現在倒好,都快一個多月了,小雪兒恐怕連齊無病的孩子都有了吧。”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帶着埋怨,帶着調侃,還有些着急道。
“閉嘴!”一個沉冷的聲音呵斥道。
“耶,你不着急麽,你果然不着急,你如果着急的話,就不會帶着我們在這大雪山裏到處轉了,清,你說是不是?”
“痕說的有道理,皇兄可是去過齊家的,怎麽會找不到,果然還是那蕭夜雪在皇兄心中是無足輕重的吧。”一個海水般優雅的聲音含着笑意道。
随着話音落下,隻見不遠處的雪坡後面緩緩繞出一隊人馬,爲首的男子白面赤瞳,卻風華絕世,他身穿墨色貂皮大氅,帶着寬大的風帽,騎了一匹四蹄踏雪的墨色寶馬,緩緩繞過雪坡,看見眼前的場景時,似乎微微怔了怔,可是接着,薄唇便緩緩勾了起來,他沉冷的聲音帶着絲絲蕭殺,薄唇輕起道:“找到了。”
“豈止是找到,公冶,我們來得似乎正是時候呢。”樂正染痕緊跟着繞出來,玩世不恭的眸子掃了一眼,唇角一勾,不羁的聲音說道。
公冶清也跟着兩人走上前,海水般優雅的聲音惋惜道:“看來,我們錯過了一場精彩的好戲,讓皇兄帶路,果然是錯了。”
在場所有的人,除了公冶墨,恐怕都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就連公冶淩都不着痕迹的皺了皺眉。
“咳咳……咳咳咳……”
齊無病又劇烈咳嗽起來,夜雪立刻收回與公冶墨對視的鳳眸,傷痕累累的素手扶着齊無病的胸口,問道:“無病,你還好嗎?”
齊無病沒有回答,反而握住夜雪的手,看着上面的傷口,微微皺了皺眉,語氣不悅道:“怎麽又受傷了。”
夜雪挑了挑眉梢,卻任由齊無病握着自己的手,清冷的聲音卻還是回答道:“皮外傷,沒事的,倒是你……”
齊無病歎了口氣,又拿起那方淡青色的帕子給夜雪擦手,溫和的聲音含着寵溺,道:“以後,我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再這樣不小心了。”
夜雪隻覺得鼻子一酸,心中一痛,眼眶便有些熱,忙低頭掩飾過去,待那情緒過去,才擡眸看着齊無病,道:“無病,你是神醫,你一定能救自己對不對,告訴我該怎麽做……”
“沒用的,銀針灌頂的結果,隻有一個。”晶珠的聲音突然在夜雪身後響起,原來,不知何時,晶珠已經從那匹胭脂馬上下來,走到了兩人近前。
夜雪微微怔了怔,卻還是看着齊無病,等待他的回答。
齊無病歎了一口氣,擡手撫了撫夜雪鬓角的碎發,無奈道:“如果可以,真不想把你讓給任何人。”
晶珠美眸閃過一抹複雜,她的視線從齊無病的臉上,緩緩轉向他的手,他那樣溫柔的替夜雪擦拭着傷口,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擦拭的是世間珍寶一般,心中登時五味雜陳,卻又不知道此刻是去是留,一時間便也沒了言語。
隻是,三人都沒有注意到,此刻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各懷心思。
夜雪雖然向公冶淩解釋過,她對齊無病并沒有男女之愛,但是,這并不表示齊無病對她沒有那種心思,此時,看見齊無病百般溫柔,夜雪竟沒有推拒的意思,心裏便有些不舒服,唇角雖然還維持着溫潤的笑,可那笑卻不易覺察的僵硬了許多。
與公冶淩不同,樂正染痕不羁的眸子微微有些暗,但他卻用銅鼓折扇當了半張臉,将一切情緒都隐藏了起來。
公冶墨袖子下的手早已握成了拳,他渾身僵硬的立在哪裏,冷寂的赤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夜雪,腦中浮現的全都是過往,他薄唇緊緊抿着,赤瞳漸漸沉寂下來,但卻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做,隻是立在那裏,靜靜的看着,隻有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蕭殺,宣示着他此刻的不滿。
此時東方已經紅霞滿天,相信朝陽很快會升起,天,終于要亮了。
齊無病爲夜雪擦拭好傷口,又從懷裏拿出要一個白瓷盒子,打開來挑出一點白色的藥膏一點一點爲夜雪上藥,上好了藥,才道:“雪兒,這是我親手配制的傷藥,保證讓你這些傷口,不出三天就能痊愈,這裏面有張藥方,你用完了,便叫人去配。”
夜雪隻看着齊無病手中的盒子發怔,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