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病眸光一冷,周身的氣息立刻變了,那股詭異的氣流突然緩緩開始旋轉,攪動着兩人的發絲衣袂都輕輕飛舞起來。
平凡侍衛幾時見過這種情景,再加上夜雪長得貌美如仙子,齊無病俊美似谪仙,而雪山又一向神秘,便以爲兩人是雪山的神聖,又想自己在雪山腳下剛剛殺了人,隻怕是冒犯了他們,想到此處,便有人撐不住跪倒在地,祈求寬恕。
夜雪勾了勾唇角,清冷的聲音道:“既然知道自己的罪孽,你們便做好償還的準備吧。”
齊無病配合的改變了氣流的動向,衆人看得目瞪口呆,越發笃定了心中的認定,更多的人跪了下來。
夜雪鳳眸一擡,見依然有些将信将疑,甚至有人出聲反駁道:“你們……你們别信他們,一定是裝神弄鬼……”
夜雪不待他說完,指尖一擡,便有一道銀光飛速射向那人,那人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卻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緩緩倒了下去。
衆人見同伴突然被一道銀光打中,竟連個傷口都沒有便沒了氣息,這種事,恐怕也隻有仙人能做到了,心下越發恐慌,紛紛跪倒在地,求饒道:“大仙饒命,我等也隻是奉命行事,大仙饒命。”
夜雪見時機差不多了,清冷的聲音便說道:“我問你們幾句話,你們老實回答倒也算了,如果有半句作假,殺無赦。”見衆人跪在雪地上,噤若寒蟬,夜雪微微挑眉,不知這些人剛才殺人的氣勢去了哪裏?清冷的聲音卻又道,“告訴我,公冶淩去了哪裏?”
衆人見問,忙不疊的争相回答道:“王爺帶人進了雪山。”
夜雪鳳眸掃過衆人,不置可否,又問道:“齊悅兒呢?”
這也算得上是機密,但還是有人知曉,便答道:“我們不知道齊悅兒是誰,但是王爺進山時,确實帶了兩個女人。”
夜雪鳳眸微微斂了斂,兩個女人,一個是齊悅兒,另一個莫非是若水,這個女人倒是命大。
夜雪又問道:“他們進山多久了,又有什麽目的?”
衆人面面相觑,有人答道:“一早便進了山,隻是這目的,王爺怎麽會告訴小的們。”
齊無病拉了拉夜雪的手,示意她可以離開了,夜雪便回到齊無病身邊,齊無病帶着夜雪,再次輕輕點了一下地面,身形竟然拔地而起,又是一個閃身,便憑空消失不見了。
夜雪看着齊無病嚴峻的側臉,問道:“看來,你已經明白了公冶淩的目的。”
齊無病默了默,道:“我在他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的爲人,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他怎麽會輕易帶人進山。”略頓了頓,又道,“隻怕他已經從悅兒口中得知了齊家故居的所在。”
“悅兒姑娘如果知道,爲什麽成滌會問不出?”夜雪并不覺得憑齊悅兒那點心機能夠瞞得過成滌。
齊無病靜默了一會,才道:“我們齊家人,誓死不能洩露故居的所在,面對成滌那些手段,悅兒隻怕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公冶淩不同,他深知人性。”
夜雪點了點頭,公冶淩的爲人,多少她是知道些的,能夠從齊悅兒口中得知齊家故居的所在,并不奇怪,默了一默,便說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他們現在的位置,我們這就去把悅兒姑娘救出來吧。”
齊無病卻緩緩停下了腳步,雙手握住夜雪的雙肩,溫和的看着夜雪,柔聲道:“雪兒,我們,就此别過吧。”
夜雪鳳眸一沉,直直的看着齊無病。
齊無病的視線越發溫柔,但他卻盡力掩飾着眼眸深處的不舍,溫和的聲音無奈道:“雪兒,别這樣……”
别逼我說出那些訣别的話,你永遠都不會懂,那些話對我來說會有多痛……有多傷……
“無病……”夜雪清冷的鳳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齊無病,思來想去,自己竟找不到一句合理的挽留,心思百轉千回,婉轉說出口的,卻隻是輕聲叫着他的名字。
齊無病擡手撫摸着夜雪的臉頰,溫和的雙眸深深的看着夜雪,仿佛要将她記在靈魂的最深處。
夜雪沉默下來,垂眸避開他的視線,許久,清冷的聲音才堅定道:“無病,我要跟你一起去。”
齊無病微微皺眉,有些話,即便不說出口,他相信夜雪也是能明白的,然而,她既然明白,卻還是做出這樣的決定……
齊無病拉起夜雪的手,輕聲道:“雪兒,你明知道……”
夜雪擡眸道:“你放心,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你别看我這樣,隻要有合适的工具,就算在雪山上日行千裏也不無可能。”
齊無病輕輕歎了口氣,寵溺的撫了撫夜雪柔軟的發,道:“我帶你去就是。”于他來說,又何嘗不想多跟她相處一時片刻,隻是……
齊無病将夜雪拉進懷裏,仰頭看着茫茫雪山,腳尖輕輕一點,便憑空消失不見了。
現在,夜雪已經知道,齊無病并不是憑空消失,而是他的速度快過了人的眼睛。
夜雪沒有問齊無病爲什麽會變成這樣,但以往的經驗告訴她,想要瞬間得到超越常人的力量,就一定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雖然她不知道齊無病的代價是什麽,但此時,她已經決定,無論齊無病變成什麽樣子,隻要他還活着,她就陪他一生一世。
至于公冶墨……
夜雪搖了搖頭,雙臂環住齊無病的腰,靜靜的靠在他的胸口。
齊無病不知道夜雪心中的決定,但卻能感覺到經曆這次的事,夜雪對他的态度有了明顯的不同,這讓他心裏既是高興又是悲哀。
看來,她與他此生注定了有緣無分。
兩人沉默着相擁在一起,各自想着心事,齊無病卻也沒有耽誤腳下的行程,很快,便隐約看見了一隊人馬在雪地裏緩慢前行。
齊無病的速度慢下來,但還是比一般習武之人快得多,幾個閃身便趕上隊伍。
公冶淩身爲王子,自然與一般将領不同,他乘坐了一副遮擋着銀白帳子的銮輿,被周密的保護在隊伍中間,隊伍的先行官,是軍中有名的猛将孟蘇,守護在公冶淩身邊的,是一身戎裝的晶珠,而最後押運糧草的,則是一位相貌粗犷的大漢,此人夜雪見過一次,正是那芍藥宴上,夜雪誤中**蝕骨香,在乾陵殿外及時将公冶淩叫走的那位。
夜雪看着隊伍行動迅速,紀律嚴明,而且有頭有尾,又頭尾相接,正是兵法上所說的蛇行陣。
夜雪微微皺眉,淡然道:“想不到,公冶淩竟然懂得這種陣法。”
齊無病攜着夜雪立在雪峰上,雙眸靜靜的看着下面緩緩通過的隊伍,聽見夜雪的話,便道:“雪兒可聽說過南樂正北齊醫?”
夜雪想了想,蕭夜雪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聽齊無病這樣問,也隻能隐約覺得有些耳熟,便淡然道:“似乎是聽說過。”
齊無病也不在意,唇角勾起一抹溫柔,接着道:“其實,除了南樂正北齊醫之外,還有東百裏西司徒。”
夜雪倒是第一次聽說,不覺将視線轉向齊無病,靜靜的聽他繼續說下去。
齊無病便續道:“百裏家如今已經完全隐世,最後一位行走在紅塵的便是公冶墨的師父百裏歸,而司徒家……”齊無病頓了頓,又道:“司徒家如今卻繁盛至極,他們的生意遍布大照,與樂正家不相上下。”
“嗯,你對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齊無病寵溺的笑了笑,道:“雪兒,你一定不知道,賢貴妃的閨名,就叫做司徒菲。”
“司徒?”夜雪恍然道:“我明白了,賢貴妃是司徒家的人。”
齊無病道:“不錯,司徒家也是一大世家,他們家以經商爲主,但卻是儒商,最是注重家族子弟的教養與才學,他們家的藏書,聽說比皇家的藏書還要齊全,更有許多早已經失傳的經典,其中便包括兵法。”
齊無病說着,将視線轉向夜雪,又道:“淩王用兵如神,當年與北冥對戰時,曾戰敗有蒼狼雄獅之稱的北冥軍,北冥老君主,便是在此戰中被亂箭射死,淩王從此便被稱爲鬼兵之帥,後來,皇上不知何種原因,突然卸了他的兵權,但他手中駐紮在京郊的十幾萬守備軍,卻一直無人敢動。”
夜雪鳳眸靜靜的看着蜿蜒而行的隊伍,淡然道:“怕是他在軍中的威望太高了吧。”
齊無病道:“這倒不是,淩王用兵詭詐,多爲耿直之人所不齒,所以他的聲望,比不上墨王與洌王。”
夜雪唇角微微挑了挑,淡淡道:“那就是因爲皇上看出了他心術不正,知道他溫潤如谪仙一般的笑容下,是一顆陰狠冷厲的心。”
“或許吧。”齊無病頓了頓又道:“雪兒似乎知道這種行軍陣法?可是,這種陣法隻有淩王用的熟練,其他人極少懂得其中的奧妙,敵方都知道此陣無法攻破,所以從不埋伏淩王的隊伍。”
夜雪看着腳下的隊伍,鳳眸微微斂了斂,道:“無病,你覺得這隊伍像什麽?”
齊無病看了一會,才道:“身在其中并不覺得,如今看去,卻有幾分像蛇。”
夜雪輕輕點頭,道:“不錯,這個行軍陣法,正是蛇行陣,所謂蛇行,必是首尾呼應,凡入此陣者,便如被蛇纏住,越是掙紮,越纏的緊,當發現被包圍時,已經爲時晚矣,從而自亂陣腳,多半被自己人踩踏擠壓而死。”
齊無病想了想,道:“的确如此,雪兒可知道破解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