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依然沒有任何情緒,靜靜的看着柯唯,手上卻又突然用力,琉璃瓦的碎片便刺的更深了。
“不要……王妃……”柯唯緊緊握住手中的劍,沉穩的雙眸已經露出緊張來。
夜雪絕美的臉驟然一白,卻硬是忍住沒有叫出聲,待到疼痛稍微被壓下去一點,夜雪才緩緩擡起清冷的鳳眸,聲音微微有些低沉,冷斥道:“慌什麽!他不敢殺我。”
夜雪的話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了怔,千面的武功造詣不及柯唯與黑衣人,剛才兩人對峙時,在那壓抑的氣氛下,便生出幾分絕望來。
但此刻,夜雪冷冰冰的聲音,卻如同當頭棒喝,讓她立刻便脫離了被黑衣人那陰沉的氣息所帶來的絕望情緒。
千面再望向夜雪時,眸中便帶了幾分探索。
夜雪鳳眸冷淡,靜靜的看着柯唯,清冷的聲音又道:“皇上的境況如何我們都清楚,他尚有仰仗我們的地方,爲了他的主子,他斷不敢胡來的。”
夜雪這話不僅僅是說給柯唯聽,更是說給黑衣人聽,夜雪覺得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殺人機器,怕他根本不知道這中間的利害關系,這才将如此顯而易見的道理擺出來。
黑衣人聽了夜雪的話,并沒有什麽變化,隻是将那毫無情緒的視線從柯唯身上轉到跪在自己腳下的夜雪身上。
夜雪擡頭看着他,清冷的鳳眸中隻有冷漠,再無其他,黑衣人漠然的雙瞳微微動了動,緩緩收回架在夜雪頸間的黑劍,陰沉的聲音道:“多嘴的女人,最該死。”
黑衣人說完,卻并沒有動手,隻一個閃身,便消失不見了。
柯唯忙上前扶住夜雪,沉穩的眸中漫上擔憂,道:“王妃,你怎麽樣?”
千面冷“哼”一聲,但見到夜雪幾乎要倒進柯唯懷裏,忙上前一把将柯唯推開,道:“你們男人笨手笨腳的,一邊去,我來扶她。”
柯唯剛才隻是一時情急,如今見千面穩穩地扶住夜雪,便退到一邊,抱拳施禮,沉穩的聲音道:“屬下沒用,讓王妃受了傷,實在該死。”
千面見夜雪膝蓋上一片血肉模糊,便以爲她傷得不輕,又聽柯唯竟然還在說這些,覺得一陣煩躁,語氣便有些不太好,道:“你夠了,什麽該死不該死的,現在最要緊的是趕緊帶她回去,不然這雙腿就要廢了,到時候,隻怕你死一千次也沒用。”
柯唯忙上前查看夜雪的傷勢,雙眸不禁一暗,便要抱起夜雪趕回王府,這時,千面又搶先将夜雪扶住,道:“還是那句話,男人看着就好了。”說着便将夜雪背在背上,看了一眼兀自發呆的柯唯,又道:“你這人怎麽這麽笨啊,不告訴你就不知道怎麽做麽?”
柯唯原本挺聰明的,但是現在卻被千面訓斥的摸不着頭腦,聽見千面問話,便怔怔的反問道:“怎麽做?”
趴在千面背上的夜雪忍不住挑起唇角,一言不發的看着兩人,隻聽千面不耐煩道:“笨蛋!前面帶路啊。”
“唔,好!”柯唯竟真的聽從千面的吩咐,在前面引起路來。
千面的輕功确實沒的說,身上背着夜雪,柯唯便有意放慢速度,她竟頻頻催促他快點,夜雪注意到,就連一向内斂的柯唯,對千面也不禁露出贊賞的神色來。
一進墨王府,千面便帶着夜雪回了梧桐院,柯唯則去請禦醫。
眼看着千面帶着夜雪往梧桐院的方向去了,柯唯這才突然意識到什麽,忙叫出暗中隐藏的人,吩咐道:“暗中留意千面的舉動,保護王妃。”
草叢中傳來輕微的響動,柯唯沉穩的眸子隻微微側了側,便施展輕功以最快的向前奔去。
柯唯避在屏風外,千面則在屏風後幫着禦醫爲夜雪清洗傷口。
禦醫一絲不苟的将傷口中的琉璃瓦碎片一點點拔出來,又用藥水洗去污血,上了藥粉,才喘了口氣道:“娘娘這傷看着雖吓人,卻隻是皮外傷,隻要按時換藥,忌口幾日便無大礙了。”
說着便接過千面遞上來的幹淨棉布條娴熟的包紮起來。
千面則道:“我就說不嚴重嘛,你們非得大驚小怪的,這一路趕的喲,真是累死了,現在沒事了,老娘得喝口水好好歇一歇才是。”
夜雪見禦醫被千面幾句話給吓得呆愣住,清冷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淡然道:“讓娘擔心了,是女兒的不是,您快回房去歇一歇吧。”
千面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現在還是江氏的樣子,想起自己剛才竟然忘了,便一陣懊惱,忙掩飾道:“是呢,都是被你吓得,我都口不擇言了,真真是失了禮數。”說着還有模有樣的向禦醫福了福,溫婉道:“叫大人見笑了。”
禦醫忙還禮道:“夫人多禮了。”
千面又笑了笑道:“奴家覺得頭暈的利害,這就回房了,雪兒便拜托大人照顧了。”
禦醫忙道:“夫人不如叫老夫号一号脈,也好開服藥調理調理?”
千面垂眸一笑,道:“謝過大人好意,奴家無妨,隻要歇一歇就好。”千面說這,便緩緩轉出了屏風,見柯唯還在外面守着,便笑道:“雪兒無礙,柯大人也放心離去吧。”
“是。”柯唯雖然這樣應着,一雙眼睛卻總盯着屏風,雖然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他卻還是不肯放棄。
“咳嗯!”千面幹咳了一聲,又道:“王妃自有王爺來照顧,柯大人還是不要太擔心了,若是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可就不好了。”
柯唯聽了千面的話,微微怔了怔,又望了屏風一眼,便施禮道:“屬下告退,王妃好好休息。”
這時禦醫也完成了傷口的包紮,便囑咐道:“王妃切記要按時換藥,最近飲食要清淡些,忌食辛辣味重之物,之後老夫會差人送來玉露膏,待傷口結痂後便每日塗抹傷處,可保不會留疤痕。”
“有勞大人了。”夜雪又轉向柯唯道:“我沒有大礙,你也去吧。”
柯唯欲言又止,直到禦醫跟千面都出了門,才道:“下次,屬下一定保護好王妃。”
夜雪眉梢微微挑了挑,冷然道:“唯,你錯了,你要做的不是保護我,而是打敗他。”
柯唯一怔,眸中閃過堅定,恭敬的向夜雪施禮,道:“是!”
待到柯唯出了門,小桐便端了托盤進來,道:“小姐,我做了桂圓紅棗湯,您用一些吧。”
夜雪接過小桐遞上來的瓷碗,纖長的手指拿起湯匙慢慢攪動着碗裏的湯水,突然不經意道:“我已經跟賢貴妃鬧翻了,你要何去何從?”
小桐收拾盤盞的動作微微一滞,回過頭來笑着問夜雪:“娘娘,您在跟我說話嗎?”
夜雪慢慢的飲了一口湯,淡淡道:“沒有,自言自語罷了。”
“唔,是這樣啊。”小桐又專心收拾去了。
夜雪看着小桐忙東忙西的身影,清冷的鳳眸微微暗了暗,雖然知道小桐絕非簡單人物,但是她卻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隻是一心想留在自己身邊,那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監視?還是……伺機而動?
墨王府,梧桐院,深夜。
夜雪放下手中的書,擡手揉了揉眉心,轉眸望向窗外,透過菱花雕窗看着天空接近圓滿的月,微微蹙眉。
她相信齊無病不是簡單人物,但若是對抗公冶淩,卻不知有幾分勝算,如果她能說服公冶墨……隻是,公冶墨似乎猜到些什麽,最近總是有意回避,隻在附近加派了暗衛。
夜雪将身後的枕頭放倒,欲要躺下休息,耳中卻突然傳來極輕微的響動。
夜雪鳳眸一冷,循聲望去,借着明亮的月光,便看見床前的地面上多了一個紙團。
夜雪鳳眸先掃視了一下周圍,才忍着膝蓋的疼痛下床,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的紙團,展開來,隻見上面寫着“王府後巷一見”幾個字,沒有落款,也沒有任何标記,字迹更是沒見過,就連紙張都是最常見的。
夜雪挑了挑清冷的眉梢,鳳眸環視四周,隐在暗處的暗衛并沒有任何動靜,那麽這紙團是如何逃過暗衛的眼睛被扔進來的?
夜雪唇角緩緩勾起,這種情況,很簡單,隻有一個可能。
夜雪鳳眸微微沉了沉,便有了主意,拿起一根緞帶将長發束起,打開衣櫥找了一套藏青色的窄袖裙裝換上,又披上帶有寬大風帽的暗色鬥篷,這才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剛剛邁出房門,夜雪隻覺得眼前一閃,不遠處便出現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男子向夜雪施禮,低沉的聲音道:“王妃要去哪裏?”
夜雪知道這是公冶墨派來保護自己的暗衛,于是便道:“你盡管暗中跟我來便是,何必多此一問?”
“可是……”暗衛猶豫了一下,又道:“是。”接着一個閃身,便消失在銀桂樹下暗淡的光影中。
夜雪回身将房門關上,拉好風帽,接着就轉身走出了梧桐院。
此時夜色深沉,夜雪又一路小心前行,自然不會遇到什麽人,很快走到王府後巷的角門,卻發現上了鎖,夜雪從袖子中拿出一根銀簪,三兩下将鎖打開,開門走出去,便是一條狹窄的巷子。
巷子兩側都是高牆,緻使巷子終年不見天日,月光自然也照不進來,再加上不時吹過的穿堂風,便叫人覺得有些陰森。
夜雪是見慣了這種環境的,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麽,鳳眸在黑暗中閃着清冷的光,隻一眼便可以确定,巷子中并沒有人。
夜雪在巷子中慢慢走着,側耳傾聽了半晌,除了跟着自己出來的那個暗衛,并沒有其他人的氣息。
膝蓋上的傷口想是裂開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夜雪隻得扶住一邊的高牆,剛剛放松了一些,便聽到暗中傳來極輕微的聲響。
夜雪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來,因爲剛才那微弱的聲響,分明是頸椎被扭斷的聲音,手段辛辣老練,一擊緻命,而且一點聲息都沒有,出手之人,必是高手。
夜雪心中一冷,順勢将身子靠在牆壁上,鳳眸一瞬不瞬的注意着周圍空氣的變化,不敢有絲毫的放松,然而,呼嘯而過的穿堂風中,并無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