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話音剛落,房間裏便響起“砰乓”的慌亂之聲,雖未聽到回答,夜雪的心卻放了下來,清冷的聲音又道:“芽兒,是你嗎?我可以進來麽?”
這次卻沒有了任何聲響,夜雪心中一沉,想起自己上次逃生的那扇大窗,越發按耐不住,一把推開房門闖了進去……
視線所及,哪有芽兒的影子,夜雪鳳眸一冷,迅速向窗口沖去,隻見船下霧氣缭繞,一片靜谧,不覺微微放下心來。
鳳眸打量了一眼房間,入目皆是狼藉,厚厚的暗紅地攤上,有幾處幹涸的斑駁痕迹,地上散落着幾件被撕破的衣服,白绫裏衣上沾染了幾滴刺目的嫣紅。
夜雪放輕腳步,走進裏面的卧房,這裏更加淩亂,桌子上的杯盞被扔在地上,雪白的桌布也被弄得皺皺巴巴,床上更不必說,錦褥绫被上到處都是那種乳白的印子。
夜雪鳳眸越來越冷,眼角掃見垂地紫緞窗簾微微一動,忙上前拉簾子,卻發現簾子的一角被人拉住,隻得放棄,深呼吸了一下,才用最平常的聲音,道:“芽兒,放手,讓我看看你。”
夜雪放開窗簾,隻見落地的紫緞微微顫抖起來。
夜雪心中一痛,隔着簾子半跪在芽兒面前,擡手剛觸摸到她的身體,便被她迅速躲開,夜雪隻得放棄,清冷的聲音淡然道:“對不起,我不應該逃走,叫你經曆這樣的噩夢,更不應該現在才來……”
擋在兩人之間的簾子抖動的更厲害,夜雪鳳眸沉了沉,清冷的聲音又道:“芽兒,别怕,雖然公冶清配不上你,但是,如果你要他負責,我便帶你去找他,叫他娶你爲妻,好不好?”
紫緞窗簾抖動的頻率驟然一僵,接着,沙啞的聲音便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夜雪輕輕拉開窗簾,便看見芽兒雙手被綁着蜷縮在牆角,身上不着寸縷,散亂的長發披在身上,掩蓋了部分青紫的痕迹。
夜雪忙解下身上的外袍蓋在芽兒身上,解開她的雙手,爲她擦拭臉上的淚珠,卻看見她下颌上竟有青紫的指痕,鳳眸驟然一沉,冷聲罵道:“這個畜生!”
卻不想芽兒被夜雪的氣勢震懾,如驚弓之鳥一般,顫抖着越發往角落裏躲閃。
夜雪斂了斂氣勢,輕輕撫摸着芽兒的頭發,語氣盡量淡漠,道:“已經沒事了,一切有我在,别怕。”
夜雪的言語不多,卻自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公冶墨進來的時候,芽兒的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
公冶墨見夜雪隻穿了裏衣,便解下自己的外衫給她披在身上,沉冷的聲音道:“回去吧。”
一路無話,夜雪帶着芽兒回到梧桐院,命小桐準備了熱水,親自爲芽兒沐浴,上藥,換上幹淨衣服,又叫人煮了安神湯來喂她喝下去,看着她躺在床上睡着了,才回自己的房間。
公冶墨不知何時,命人将奏折全都搬到了夜雪的房間,使得原本就不算太大的空間越發擁擠,公冶墨就正襟危坐在堆成山的奏折和公文中,全神貫注的批閱。
夜雪一走出芽兒的房間便覺察出今晚梧桐院多了許多人,回房間見公冶墨如此,便明白了幾分,倒了一杯茶水走到公冶墨的書桌前,清冷的聲音道:“你以後都要在我這住麽?”
公冶墨擡手接過夜雪遞上來的茶水,優雅的押了一口,随手放在旁邊,冷眸又回到奏折上,道:“有什麽不好,如今入了秋,擠一擠暖和。”
夜雪微微挑了挑眉梢,淡淡道:“随你。”頓了頓又道,“我不放心芽兒,這幾日能不能派個人暗中保護她。”
公冶墨雙眸不離奏折,道:“這有何難,明日交代柯唯去辦就是。”
夜雪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打開來看了兩眼,隻見公冶墨的朱砂字迹剛硬蒼勁,而上次帖子上的字迹,雖然模仿的很像,如今看來卻陰柔的多,鳳眸沉了沉,清冷的聲音不經意道:“如果芽兒要嫁公冶清,我便設計叫公冶清娶她,你說好不好?”
公冶墨運筆的動作一滞,緩緩收回狼毫,赤紅的冷眸轉向夜雪,道:“清,不會那麽容易就範。”
“這個,我自然知道。”夜雪拿起托盤上的小水壺,往硯台上滴了些水,纖柔的素手優雅的磨着墨,續道,“你隻要不反對,其他的,交給我就是。”
接下來的幾日,芽兒倒也平靜,依然像往常一樣,服侍夜雪的飲食起居,隻是變得不愛說話,閑了就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發呆,不再研究菜怎麽做才好吃,衣服怎麽搭配才好看,妝容怎麽畫才更漂亮,發髻怎麽梳才最别緻……
隻是日漸消瘦下去,圓圓的臉蛋漸漸出現了尖下巴,身上也有了幾分弱不勝衣的樣子。
夜雪清冷的眉梢微微挑了挑,收回落在芽兒身上的視線,纖柔的素手将細瓷湯匙放在碗裏,淡淡道:“芽兒,去準備一下,等下我要帶你出去。”
見芽兒慢慢退了出去,公冶墨爲夜雪夾了一筷子菜,沉冷的聲音道:“你要出去?”
夜雪拿起烏木鑲銀箸吃了一口碗裏的菜,淡淡道:“帶芽兒去清王府,談一談兩人的婚事,我看,如果不快些定下日子,芽兒的心病是不會好的。”
“清不會同意。”公冶墨直接說出事實。
夜雪唇角微微揚了揚,正要說話,小桐忽然在門外道:“王妃,食盒送來了,給您送上來麽?”
夜雪尚未說話,守在門外的小梧忙搶道:“什麽食盒,你沒見王爺與王妃在用早膳麽?”
夜雪鳳眸微微一暗,轉向公冶墨,見他果然起了疑,赤紅的冷眸轉向門口,沉冷的聲音問道:“哪來的食盒?”
小梧仿佛早知道公冶墨會問,福了福身,從容道:“哪有什麽食盒,小桐渾忘了才白問一句。”
夜雪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清冷,鳳眸靜靜的看着小梧,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公冶墨赤紅的冷眸一沉,冷冷道:“如實回答本王的話!”
小梧面露驚恐,看了一眼夜雪,跪倒在地,怯懦道:“是……是柯大人……柯大人每日都給王妃送來食盒。”
“柯唯?”公冶墨赤紅的冷眸閃過一絲疑惑,沉冷的聲音又問道:“柯唯爲什麽要給王妃送食盒。”
“這個……這個……”小梧怯懦的看了夜雪一眼,忙趴伏在地,道:“回王爺的話,奴婢也不清楚,隻是,柯大人給王妃送吃食已經有些日子了。”
公冶墨冷眸一閃,轉向夜雪,見她不疾不徐的飲着茶,便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夜雪見問,随手放下茶盞,清冷的聲音道:“很奇怪麽,不過是個吃食。”
公冶墨點了點頭,便欲不再理會,誰知小梧卻突然又道:“王妃娘娘恕罪,小梧多嘴了,小梧不是故意要将柯大人與您的事說出來的,娘娘恕罪。”
夜雪眉梢微微一挑,冷淡道:“你想說什麽?”
誰知小梧竟渾身顫抖起來,不停的磕頭道:“那日,小梧不是故意撞見您跟柯大人在房裏衣衫不整,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娘娘恕罪,求娘娘……”
“小梧,你在胡說什麽!”小桐聽不下去,上前拉住小梧,呵斥道。
小梧卻仿佛受了很大的驚吓一般,越發驚恐起來,道:“小桐,那日你也在,如今娘娘與柯大人的奸情被捅了出來,你快求娘娘饒命啊。”
“住口!王爺在此,不許你再胡言亂語!”小桐柳眉倒豎,向小梧低聲呵斥道。
夜雪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擡起鳳眸見公冶墨正看着她,不覺挑了挑眉梢,道:“你不信我?”
公冶墨微微一怔,冷寂的唇角緩緩凝起一絲寵溺,拿起手邊的布巾給夜雪擦了擦唇角,道:“胡說什麽,用過早膳你還要出門,不要誤了時辰。”
夜雪唇角微勾,淺淺一笑,道:“你說的是,我這便要去了。”
夜雪直走到水榭才看見芽兒的身影,隻是崔錦心竟然在跟芽兒說話,離得太遠夜雪聽不到,便走到近前。
崔錦心見夜雪過來,話鋒一轉,道:“喲,這不是王妃娘娘麽,是來尋芽兒姑娘的麽?”
夜雪鳳眸看了芽兒一眼,見她還是呆呆的,便轉向崔錦心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崔錦心冷冷一笑,語氣含酸道:“王爺日日盤亘梧桐院,我等院落清靜的狠,這長日漫漫,還不許我來水榭散散心,打發一些無聊時光麽!”
“這麽說來,你是寂寞了?”夜雪鳳眸一閃,冷淡道,“若果真是寂寞了,我倒是知道一個消遣的好地方。”
“噢,有這樣的好地方,王妃不防說出來聽聽。”崔錦心撫了撫被風吹亂的發絲,說道。
夜雪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清冷,道:“你最好給我安分點,如果敢再給本宮找麻煩,我便送你到那地方,好好享受一番。”
夜雪說完便拉住芽兒的手,道:“不早了,走吧。”
芽兒木讷的跟在夜雪身後,一路出了王府,見烏蓮疾風車已經等在了門口,夜雪便帶着芽兒上了車。
路過鬧市,芽兒忍不住撩開窗紗向外張望,原本靈活的大眼,仿佛失去靈魂一般,呆滞的看着窗外,并沒有什麽焦點。
夜雪微微皺了皺眉,清冷的聲音道:“芽兒,你是真心喜歡公冶清麽?”
芽兒怔了半天,才點了點頭。
夜雪鳳眸沉了沉,道:“你既然喜歡他,将身子給他又有什麽不可以?你爲何還要這樣悶悶不樂?”
芽兒咬着嘴唇,緩緩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