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聖上不由又沉吟起來,他擡起頭,望着皇貴妃雲良玦的臉,他那一雙原本多情的桃花眼,如今已沉靜如同幽潭,沒人能猜出他的心思。
雲良玦也默默地看着聖上的眼睛,歲月的痕迹已經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上,留下了深深的紋路。可是龍雲胄卻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什麽似的,久久地、用異樣的眼神看着她,這眼神忽然令雲良玦心裏一陣打鼓。
“聖上,您怎麽了?怎麽這樣看着臣妾?”她試探地問道。
龍雲胄聽她問,仿佛如夢初醒一般笑了笑,握住雲良玦的手道:“朕真的老了,怎地就忘了,這園子不就是愛妃你給改的嗎?”
雲良玦大吃一驚,莫非聖上糊塗了?自己随聖上入宮前從來沒有進過皇宮半步,因爲當時在太子府時自己身份低微不過是個夫人,每次入宮觐見,太子都是帶着太子妃甄氏,自己從未有機會入宮。那個給夕翠園改名爲凝碧小築的會是誰呢?難道會是……
龍雲胄卻未看出此刻雲良玦的神色變化,依然自顧自地說着:“朕記得那是個春日,當時朕還是太子,那日剛剛因爲在煙花巷中流連數日而被父皇訓誡一番心情郁悶,于是躲在母後最喜歡的園子裏喝酒。這園子其實是母後留在宮中最後的一點痕迹了。如今卻全被抹去了。這龍雲漠将宮中很多建築景緻都保留着當初的樣子,即便是改動也隻是動了細節,未改大局,不知爲何,唯獨這園子,他竟一點兒當初的痕迹都不留。”
聖上說話有些跑題了,自己卻未感覺到,“小時候,他是喜歡這個園子的,求父皇将園子賞給他,但是,父皇大約是睹物思人,便将這園子賞了我。這大約也是龍雲漠的一個心結吧?所以,一旦做了這天下之首,自然是要将自己曾經最喜歡卻得不到的,改毀到面目全非吧?”
皇貴妃隻靜靜地聽着,并無話說。
“朕記得,那日,愛妃你是穿着一身沉重繁瑣的王妃服制,大約是因爲太累了,所以躲到這裏來休息。你與侍女閑聊,便說這裏翠綠怡人,庭閣精緻,如果你要是給這園子起名字的話便叫凝碧小築。那聲音如此動聽,園子名起得又雅緻,更令人心動的是你的芳香和一雙眉眼……如今,你用的熏香與那時不同了嗎?朕怎麽再也沒有聞到那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清香了。”
皇貴妃雲良玦仍然是無話可說,她不是聖上口中所說的那個人,而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推測的那人。
但是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自己并不知情,因爲彼時自己已經被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雲良玦害死了,魂魄寄居在押魂司,并不知道世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如今聽聖上如此說,再推想十年前着王妃服制,眉眼動人、芳香怡人的女子,除了她,還有誰?
聖上與自己在一起四十多年了,一直未曾提及關于那人的隻言片語,如今老了,記憶越來越模糊的時候,卻突然想起關于她的那些細節,這不能不令皇貴妃心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