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他的聲音哽咽住了,舊物猶在,人在何處?
榻上還擺着一個泛了黃色的奇怪的本子,本子上的紙張被釘在一塊厚厚的硬紙闆上。這分明就是玉兒專門爲自己做的,爲了讓自己表達要求,比如冷了、痛了、餓了等等。
龍雲漠顫抖的手指拿起本子,上面的字是用一頭燒成炭黑細而直的木棍寫的,第一頁上隻有歪歪扭扭的四個字:“我叫墨隐”。
或許從一開始一切就錯了,爲何自己當初不告訴玉兒,“我叫龍雲漠”?那樣,又何苦錯過了一生的時光?
一頁一頁翻過,“臉上疼”“不餓”“出去困了”“你叫什麽?”“謝謝花很香”“你彈的琴很好聽”“再待一會兒吧”……
随着紙頁的翻動,時間似乎也在一點一點倒流回去,一直回到十九年前,在端玉兒的溫暖與真誠的感染下,自己漸漸由冷漠、抵觸、抗拒到感激、喜愛與依戀。
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了,隻有将它緊緊抱在懷裏,就像抱住端玉兒瘦弱芬芳的身子,就像抱住,兩個人美好的少年時光和純真的愛戀,仿佛一松手,這一場夢就會霍然醒來,再也找不到夢境中的人。
“良岫是在你走後三個月被她的父親雲宰相接回冕陽城的,臨行之前,她将這個本子交給我保管,說等你來時,将這個本子還給你,她回去後将要遵聖旨嫁給九王爺,此生恐怕與你無緣了,希望你一切安好,這本子就當做紀念。希望你一切安好,這始終是良岫最大的心願。”
問起當年事,聽淩虛道長娓娓道來。
原來,端玉兒前腳剛走,後腳嵯峨山附近就爆發了瘟疫,死了無數人。白雲觀也難逃一劫,觀中身子弱的道姑傷了大半,淩虛道長隻得将剩下的人安頓到别處,又下山去爲感染瘟疫的病人治病。觀裏隻有幾個年老的道姑不肯走,說是死也不離開道觀。道長無法隻得留下她們看守門戶,自己則帶着幾個得力的道姑沒日沒夜地爲百姓治病,直到冬日來臨,瘟疫漸漸消散才回來。
這幾位老道姑卻非聾即啞,雖後來告訴道長說有個少年數次前來找人,可是她們又說不清道不明,也未曾問清這位少年的來曆,也不知他去向哪裏。
淩虛道長有心告知龍雲漠良岫去了哪裏,奈何不知他的身份,隻好作罷。
而良岫回到宰相府後,安安靜靜恪守待嫁之女的操守,在與道長的信件往來中,再也沒有提及這段往事,道長也就不再打擾她的清淨了。
道長也不曾想到,原來墨隐公子就是九王爺龍雲漠,二人兜兜轉轉,無數次擦肩而過,死生不得相見,如今終于知道,原來這不是命運捉弄,而是早有安排。
眼前的這位備受折磨的冷峻男子,他是否從未想到,自己竟是一條深海之中的金龍,統治世間九片汪洋,是無比尊貴的九海龍尊之子?
若他知道了,又該是怎樣的結局?
他三萬年前逼迫端玉兒祭出自己的玉魄,用良岫的血與生命換取繼承人的地位,和三萬年後的今天簡直是如出一轍。
這錐心之痛似乎應是一種必然,這,就是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