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急忙上前一步道:“奴婢在。”
“你離開良岫前,她可對你說過什麽?”
惜月不禁沉默了,不知有些話能不能對聖上講。
龍雲漠回過頭來,平靜地看着惜月猶豫的臉,又仰起頭望着頭頂上搖曳的樹枝,深秋了,枝上還綴着零星的槐果,隻是那槐果已經幹癟,隻等着一場大風便可将它搖落塵埃。
他收回視線,幽幽說道:“你但說無妨,不管良岫曾經說過什麽,朕都想聽,朕,真的很想聽,隻要是關于良岫的,你都可以說。”
惜月看着他較之十年前更加憔悴的面容,低下頭猶豫片刻,方鼓起勇氣道:“既然聖上想聽關于小姐的事,奴婢便直說了。”
那是安都王帶着雲良玦離去的第二日清晨。
還未等惜月說完,聽到安都王三個字的龍雲漠臉上的肌肉又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了。
“安都王?安都王怎會在哪裏?”
惜月也顧不得許多,既然聖上想聽實話,那就讓他聽聽安都王對待小姐的一片癡情吧!
“安都王是與小姐一起出宮的,并一路護送着小姐到達白雲觀。”
“他已經被分封到安都,朕早已命他攜帶家眷到封地去,他怎會與良岫一起出宮?”
“聖上有所不知,紅袖就是安都王啊!他堂堂大夏國尊貴的王爺,不惜忍受屈辱假扮成舞女,化名紅袖,被召入熒慧宮做舞姬,隻是爲了保護我家小姐……”惜月說到這裏有些喘不上起來,想到小姐自嫁給聖上所遭受的種種傷害羞辱,便一腔憂憤,小姐爲了聖上付出了一切,沒想到最後陪在身邊不離不棄的竟是傳言風流成性、眠花宿柳的安都王,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最大的諷刺,諷刺的正是眼前這位至高無上的君王!
而此刻龍雲漠的心裏一樣也是翻江倒海,難怪自己覺得紅袖似曾相識,難怪他對宮中的事務如此了解。自己不顧及兄弟之情,隻因洩憤而将他發配到蠻荒之地,他卻在臨行前,不忘了提醒自己如何借助白逸鶴之力奪取鎮國公手中的兵權,不忘了提醒自己提防甄懿。他始終将自己視作兄弟,而自己卻将他當作了敵人。
他的那句“對我們所有人來說,被你認不出反倒是好事”猶在耳畔,自己沒能認出紅袖就是龍雲胄,沒能認出良岫便是端玉兒,沒不被自己認出來,變成了可以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龍雲漠再度陷入沉默,惜月卻并不放過他。
“聽小姐說,是安都王化妝成紅袖,在冷刑司自太後派出的刺客手裏救了小姐一命。之後他便暗中保護着小姐,并在小姐垂危之時,透露出若小姐死了,他絕不獨活的想法,爲此,小姐,小姐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劑藥來,哄安都王殿下喝下,之後,安都王就再也不記得小姐了,隻認得雲良玦小姐,撇下小姐帶着雲良玦小姐回他的安都王府去了,再也沒有回白雲觀看過小姐一眼!”
說到這裏,惜月不禁悲從中來,又哭了起來。
沐澤隻得上前勸慰,卻忍不住與她一起落淚。
良岫殿下時時處處爲了他人着想,卻常常忘了,自己才是最需要人關愛的那一個。
良久,惜月才止住哭泣,龍雲漠隻是靜靜地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