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隻聽到腳步匆匆之聲,卻無一人說話,似乎有一塊沉重的石頭懸在每個人的頭頂,仿佛一開口,石頭便會落下來砸在某個人的頭上。
熒慧宮院子裏有個小戲台,坐在它對面的屋子裏,打開窗子就能看到戲台上的演出。
因此,雲良岫站在戲台上,上演人生最後一幕之時,甄懿卻坐在暖烘烘的屋子裏,欣賞她的“表演”。
大概是因爲剛剛小産的緣故,她的臉色十分難看,頭上也勒着塊絹帶。她懷裏抱着手爐,腳邊放着三四個炭盆。面前的窗子,兩側窗扇都是豎着的,爲了擋住兩邊的冷風。
良岫看一眼病恹恹的甄懿,眼底有一絲不屑。
“聖上,可否讓良岫再看一眼自己的那盆杏花。”
“來人,把花擡過來。”
大約是爲了留作證據這盆花才得以幸存下來吧?它被人從一個十分偏僻的屋子裏擡了出來。因爲天氣寒冷加上疏于管理,整棵樹已經處于半死的狀态。可是令人驚奇的是,那僅剩的三朵花,居然還挂在枝頭上。盡管已經有些微殘,可是它們還是倔強地開着的。
良岫望着原本早就該凋零的杏花,内心突然湧上來一股凄楚悲涼。“我可憐的杏花,你們是在等我嗎?”
因爲不能靠近,所以隻能隔着一段距離借着滿院輝煌的燈光望着它。
良岫努力睜大眼睛,讓眼裏蒙上的淚霧消散。
“杏花啊!良岫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們是這世上最幹淨的花兒,不要留戀這污濁的世界,早點回去吧!”
話音剛落,忽然頭頂傳來一陣夜鳥的哀鳴,吓得人一激靈。沒有風,花枝卻一陣輕顫,之後,三朵花同時落地!
滿院子的人,皆屏息不語。一時陷入死靜。唯有良岫輕聲一笑——它們,回去了。
“子時将近,馬上就要行刑了。聖上,沐澤怎的還沒有來到?速派人去喚他!”
“不勞太後,微臣來了。”
沐澤的聲音裏透着疲憊。他走進熒慧宮的院子,手裏托着一個小盒子。他沒有看太後,徑直走到龍雲漠面前,跪下來,雙手舉起那個小盒子。
良岫明白,這個盒子裏就是可以取了自己性命的毒藥了。
“聖上,微臣遵照聖上旨意,藥已配制完畢,請聖上過目。”
二目交彙,龍雲漠心裏忽然變得輕松了許多。沐澤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接過盒子,打開看了一眼,隻見裏面是一顆花生仁般大小晶瑩透明的綠瑩瑩的藥丸,“甚好,隻是不知這藥效如何?”
“微臣以前從未配制過這種藥物,也沒有時間來進行驗證,所以,微臣也不敢确定。”
龍雲漠聽了,劍眉微蹙,隐隐有些擔心。
耳邊卻傳來太後的聲音,“沐太醫,人服了這藥之後會如何?”
沐澤心中一陣厭惡湧上來,看也懶得看她,垂下眼簾,回道:“服藥後會很快出現身體麻痹、意識不清、心跳漸緩,接着呼吸随之停止,身軀變涼,最後死去。就是這樣。”
“不會有痛感嗎?”
“回聖上,最初會有些不适,但是随着快速昏迷,人便沒有任何感覺了。”
“如此甚好。”
良岫聽着他們的對話,冷笑道:“多謝聖上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