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姐卻讓她穿在身上,說是可憐流月跟了自己那麽多年,卻連一身像樣的衣服都沒有,這身衣裳就算是送給她的陪嫁。
而流月卻打定了一個主意,所以她并沒有将衣服珍藏起來,而是穿在了身上。她一步邁出了房門,就沒有想着要回來。
看着若出塵仙子一般荦荦立于自己面前的良岫,龍雲漠忽然有一種沖動,,他想抛開一切,撲上去抓住她、抱住她,與她一同化風而去,不給這濁世留一點痕迹。
可是,他的雄心、他的壯志、他的王座皇權……早已編織成一張牢不可破的網,将他緊緊束縛。此時此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
“毒藥在哪裏?聖上或是太後希望在哪裏處死良岫?”她朗聲問道。
衆人皆是驚懼,因爲他們在良岫的眼睛裏居然沒有看到絕望、痛苦、仇恨、不甘等等她原本應有的情緒,良岫的眼睛裏的内容太複雜,似乎自己的死并不是她痛苦的根源,而是在場每一個人即将到來的痛苦的根源。
她在期待着什麽。
良岫并不是聖人神仙,如何不怕死?如何不痛苦?又如何不覺得冤屈?可是她如今被另一種無法形容和言說的痛苦吞沒了,早已忘了按照常理應該感受到的一切。
這反而讓她給人一種壓迫感,對于一個不在意生死的人,無論你怎麽威脅她都是枉然,令人不安的是,那種原本應該屬于良岫的對于死亡的恐懼,竟然反噬到了太後的心裏。她面如死灰,緊緊抱着已經變得冰涼的手爐,驚恐地盯着良岫,卻不敢和她對視。
聽着良岫點到了自己的名兒,太後竟然吓得一哆嗦。
不過,好歹她也是皇太後,是見過大陣仗的,她強自鎮定下來。腰闆挺得更直,面上挂着象征性的輕蔑的冷笑。
“雲良岫果然不是普通女子,倒有些巾帼氣度,令哀家竟生出幾分敬意來。既然你問到了,那哀家也不瞞你。因你害死了懿嫔腹中的龍胎,令懿嫔痛不欲生,她已恨透了你,必要親眼見你死了才會心甘。所以,熒慧宮的院子就是你的刑場,懿嫔将會親自觀刑。這也算是對她的一點兒安慰。”
聽她如此說,良岫也笑了,“太後好手段,想用這種方法安慰甄懿。卻不怕,甄懿剛剛小産身子虛弱,坐在寒天裏吹着冷風來看殺頭,會不會被吓出毛病來?”
“這個用不着你擔心,你總是個快死的人了,還操這多心作甚?”
“呵!也是,她受不受風寒、受不受驚吓與我何幹?我隻是一直對她的肚子很好奇而已。”
“聖上,”良岫忽然轉頭對着龍雲漠,倒把龍雲漠吓了一跳,“再去找個穩婆來,必得是聖上信得過的,好好替懿嫔保養保養身子,不然一不留神終生不育,可不是一大憾事?”
“良岫,此話何意?”
“良岫的話毫無意義,去熒慧宮執刑對我倒也有一樣好處,可以看看我那蒙冤的杏花了。”
“好了,别再啰嗦了,不要誤了時辰。”
“除夕夜的子時,也就是新年的開始,真不幸,從此後,你們的生命裏便再無一個祥和的除夕夜了,真是遺憾,都是良岫的錯。”
良岫嘴角噙着一絲詭異的笑。令見者無不覺陰寒森森。
可是,細細一想,良岫的話不無道理,這些見證良岫死的人,每到除夕便會記起今夜今時,内心又如何安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