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妃因身份低人一等而唯唯諾諾,就連雲汐這個小丫頭也能仗着自己母妃的身份而輕視戲弄于她,不由怒火中燒。想到母妃是爲了自己而東奔西突四處碰壁,看她花白的鬓發散亂着披垂下來,聳肩塌背地站在殿門前,恭送賢貴妃一行人大搖大擺地進了仁聖宮,不由心生可憐。
可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敢說這不是一場報應!
母妃的所作所爲,自己自小便看在眼裏。小時不懂事也不覺得什麽。
可是自從自己十三歲那年自己忽然遭遇了變故,雙腿失去知覺不能行走,失去了一切機會之後,自己才更加确信報應不爽這句話。
原本自己是反對母親的,可是她的以死相逼,讓自己無所适從,隻得應允了她。可是自己心中怎會不清楚,自己在皇位這件事上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母妃卻執拗地認爲,自己的兒子最具帝王之相,且除了先皇後所出的龍雲漠,似乎别的皇子被立爲皇儲也不會令母妃過度緊張。
在自己的八個兄弟中,其實唯有對龍雲漠還有那麽一絲絲的親情,他們之間有過一段短暫但是很單純的相處時光。
那時的龍雲漠雖然見人怯怯的,但是總是喜歡跟在自己後面,一聲聲地喊着“寒哥哥”。自己也真的像個哥哥一般,把父皇賞賜給自己的吃食和玩意兒大方地送給他。
兩人經常躲在禦花園一處僻靜的假山石子後面,偷偷地分享自己從父皇的寝殿或書房裏順手牽羊來的新鮮吃食。邊吃還邊給他講述自己偷東西的過程,以及自己當時緊張的心情。說到開心處,兩個人笑得滾在草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那時大概是自己一生中最無憂的日子了。
父皇是那樣疼愛自己,在母妃的宮中常常讓自己坐在他的膝上,或是攬着自己,放縱自己膩在他的懷裏讓自己給他背《詩經》《論語》,自己爲了讨父皇歡心,将那些佶屈聱牙的句子背得滾瓜爛熟,父皇每每聽到高興時,便捋着他颌下的胡須笑微微地說:“孺子可教也!寒兒将來定會是我大夏的棟梁之才啊!”
而這句話卻是母妃最愛聽的。每當父皇說這樣的話,母妃便話裏話外說自己有多麽勤奮好學、仁厚孝悌,且長得最像聖上之類的話。
父皇卻依然笑着,說些“孩子們還小”“順其自然”之類的話。然後笑容淡下去,再說幾句閑話就起身離去了。任憑母妃如何挽留,也不會留宿在母妃的宮中。
自己多年之後回想父皇的話,卻從未聽見過半句說自己是大夏社稷的繼承人之類的話。是母妃多年來會錯了父皇的聖意,或者是癡心妄想。君心難測啊!憑母妃的心機智慧是永遠猜不透的。
可是那時,自己也還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心無城府地做着些所有調皮男孩兒都會做的事,身邊還有個小尾巴一樣的弟弟。除了無憂無慮地玩耍,才不管父皇的不悅和母妃的失落。
由于母妃經常灌輸給自己說自己一定會被立爲太子,将來繼承大統,不過是早晚的事。自己也不自覺地以未來君主的地位自居,還曾“賞賜”給龍雲漠一塊漢白玉小石猴,說這是封侯的信物,自己封了他爲靖國公、虎威将軍等等一大堆封号,并說等自己做了皇帝,必會一一兌現,因爲君無戲言。
隻是後來發生的種種變故,讓這一切,變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兌現的玩笑,空給人留下了一段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