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嫩的黃花,在觸到良岫額頭的一瞬,竟亮了一下,如同夏夜裏草間飛舞的螢火蟲。
隻亮了一下之後便熄滅枯萎,漸漸消失,那朵花似乎是滲入到良岫的額頭裏去了。
“無生無死,無忘無憂;無生無死,無忘無憂;無生無死,無忘無憂……”
莫名其妙又難解的咒語,三遍過後,良岫突然睜開眼睛,兩行噙在眼裏的淚水滑落枕上。她倉皇四顧,看到眼前的鳳随,似乎很是吃驚,“鳳随,你怎麽還在這裏?”說着忽然記起什麽似的,伸出手去抓自己的脖子,手裏抓了一個空。疑惑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袖劍呢?”
又忽地站起身,站在床上四處打量,一隻手還不自覺地捂着脖子。
“我怎麽到了這裏?鴻羽把我帶回宮了?龍蕭這是又将我關在了哪裏?”
鳳随怔怔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個正在夢遊的人,生怕自己的一個動作或一句話驚了她。
眼光終于聚焦在鳳随臉上,良岫的表情變得又驚又喜,“鳳随,你回來了!”淚水随着話音一起掉下來。良岫撲過去,捧住鳳随的臉,淚光晶瑩的雙眼緊緊盯住他的眼睛,又哭又笑地說道:“我的鳳随,你回來了,我以爲這輩子到死都不會再見到你了,你回來了,真好!”
良岫站在床上,比站在床邊的鳳随高出了一個頭,她緊緊捧住他的臉,将自己的額頭抵在鳳随的額頭上,閉上眼睛久久不動。
“這一定是在做夢,别動、别醒,這世間怎會有這麽美好的夢?”
鳳随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情緒,“岫兒!”緊緊抱住良岫單薄的身子,将臉埋在她胸前,淚水如決堤洪水洶湧不絕。
良久,懷裏的良岫(現在誰也不能确定鳳随懷中的人是良岫還是端玉)忽然變得眼光迷茫,輕輕問道:“鳳随,你怎麽了?爲什麽哭?我隻是做了一個噩夢,一個好奇怪的噩夢……可是又記不清都夢到什麽了,隻覺得心裏難受得很。”
鳳随不願放開她,依舊抱緊緊住她,卻低着頭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哭紅的眼睛,“我被你吓壞了,以爲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會害得我也活不了,我是害怕這個。”
良岫虛弱地笑了,軟軟的手臂輕撫着他的背,“又開我玩笑,我不過是睡着了。鳳随,我好累,好困,想再睡一會兒……”
話未說完,良岫的身子已經倒了下來。鳳随接住她,将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看着她靜靜地睡去,面上淚痕猶在,卻不再眉頭緊皺,知道她這次是真正地睡着了。
“你剛剛說的話,才是你内心真實的想法吧?雖然那個時候我分不清你是良岫還是端玉,但是你的每一世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吧?既你如此不舍,爲何數萬年輪回中沒有一次将我留下?哪怕一次,也許就會有不同的結果。爲何要獨自忍受痛苦折磨,直到死去?難道不能自私一次,爲了你自己?”
鳳随自言自語,卻不知自己都對着熟睡中的良岫說了些什麽。
雖然法力已經很微弱,他還是費力地爲良岫設了一個漂亮的金色結界,睡在結界中的良岫,仿佛周身放射着微微的金色光芒。隻是這個結界有些小了,不能将整個床籠罩其中,隻能罩住良岫的身子。
看着這個華而不實、小小的結界,鳳随自嘲地搖搖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