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岫拗不過這丫頭,隻好讓她拿了件白狐皮鬥篷搭在自己身上,讓惜月扶着自己在小院子裏慢慢地來回踱步。
春日陽光暖而不燥,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可是這白狐皮卻太過誇張了,哪裏見過這麽暖和的天,這麽好的太陽下面卻要穿一件冬日裏才穿的狐皮鬥篷?良岫卻不敢對着流月說什麽。
看流月進屋裏去拿什麽東西去了,良岫就邊散步邊對着惜月發牢騷道:“流月這丫頭,我是越發惹她不起了,處處都要聽她的,不聽就耍小脾氣,還學會了給我臉色看呢!我看是皮子癢了想挨頓雞毛撣子呢!”良岫邊說邊偷笑起來。
“我的千金大小姐,您就體諒體諒我們這些當丫頭的吧,昨天您那個樣子回來,差點兒沒吓死奴婢們,現在想來還後怕着呢!您就行行好兒,聽奴婢們一回,等養好了身子再去賞院子外面的那些杏花也不遲呀!”
“昨天?我倒是不怎麽記得了,昨晚問了流月,她也說得含糊。當時我的樣子很吓人嗎?”
“何止是吓人,簡直是吓死人的呀!”惜月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小姐您說頭疼,讓奴婢去拿止痛的丸藥。奴婢便伺候您坐進轎子,趕忙去另一乘轎子裏給您拿您配制的止痛丸。可是奴婢剛走,王爺就回來了,還怒氣沖沖地闖進您的轎子裏,奴婢想着這回準又要大鬧一場。豈不知,王爺并沒有鬧,卻說王妃身子不适讓轎夫趕緊起轎回府,如若慢了就将轎夫亂棍打死。轎夫們個個兒吓得面無人色,那轎子真是一溜兒風跑回來的。奴婢本打算和您坐一乘轎子的,可是王爺不肯,說您頭暈動不得,就一路把您抱在懷裏回的府。”
自己竟是被龍雲漠抱在懷裏回的府,這豈不是讓王府中人都看見了?良岫想到此,不覺微微地紅了臉。
說着話兒的時候,流月從屋内搬了把竹椅,又拿了一個錦緞做的墊子和一個靠枕出來。将錦緞的坐墊鋪在椅子上。
惜月扶着良岫坐在竹椅上,流月将靠墊墊在良岫的後腰上,見小姐舒舒服服坐好了,自己則和惜月一起坐在一旁的台階上。流月的手裏還不忘拿了活計,邊陪着良岫聊天手裏一邊在熟練地縫制着。
流月嘴利手卻巧,尤其擅長繡花草。她給良岫繡的各色花卉絹帕,每一條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各不相同。把個良岫愛得什麽似的,竟都收藏了起來,一條也不舍得用。每每看到良岫拿着條素淨的絹帕在人前走來走去,流月就要着急上一番,說這是小姐擺明了要讓旁人笑話,不是笑話小姐而是笑話小姐身邊的丫頭,竟然笨到如此程度,連朵花兒都不會繡,讓自己的主子拿着條“瞎手帕”。
這“瞎手帕”一詞來得古怪又有趣,原來,在流月的記憶裏,那說不上名字來的故鄉,那裏的女子,無論是年長的婦人還是未出閣的小女孩兒都是心靈手巧擅長繡花。女孩們的衣襟、褲腳、手帕還有鞋幫鞋面上都是繡了花兒的。若誰家的女孩兒穿了一雙鞋子,鞋幫鞋面兒上卻幹幹淨淨一朵花兒都沒繡,就會被人嘲笑說穿了一雙“瞎鞋”(因爲流月被拐子拐走的時候年紀還小不識字,且不記得故鄉究竟在哪裏叫何名字,至于是哪個瞎字也是無從查考,姑且用這個“瞎”字代替),将來這穿“瞎鞋”的女孩會變得手笨嘴拙,嫁不了好婆家。這也是流月爲何努力學習繡工的原因之一。
至于沒有繡花兒的手帕叫什麽倒也沒有什麽特定的名稱。流月卻引而用之,将沒有繡花的手帕稱爲“瞎手帕”。良岫每次聽到這個詞,都是被流月數落的時候,她是一邊被數落一邊偷笑,把個流月氣個夠嗆。
挨完數落,一切照舊。流月無可奈何,隻好“逼着”惜月給小姐繡,惜月卻又最不擅長繡花,繡出來的蝴蝶像馬蜂、鴛鴦賽野鴨,尤其繡的牡丹最可笑,紅紅紫紫亂糟糟的一團好像是打翻了顔料罐子。所以這惜月一提繡花就怕得很,流月又是個強勢的不肯放過她,爲此兩個小丫頭私下裏沒少叽叽歪歪地鬧别扭。
良岫本是不在乎這些的,但是爲了顧及流月的臉面,還有救惜月一命,便讓流月繡些簡單的花樣,拿着應應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