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雲漠也不管那書,隻是一甩長袖站起身來,書案上的茶杯、茶壺、硯台等物發出叮叮當當的撞擊聲。
“本王且去瞧瞧,你去帶上侍女惜月和流月。”
身後的侍從答應着,轉身去找兩位侍女。
龍雲漠率先走出問杏軒的院門,身後跟着淚眼婆娑又滿懷激動的惜月和流月,她二人互相攙扶着,腳步似乎都是打着顫的。侍從本打算将軟轎喊來,卻被龍雲漠制止了,說是正好杏花開了,走一走也好賞賞花、散散心。如若兩個侍女身子弱走路困難,可以将轎子給她二人。惜月流月怎敢僭越,雖然内心急切,也隻好跟着步行。
果然是杏花正好的時節,滿林的花兒,争相開放,招引得蜂兒蝶兒都按捺不住,從冬日的隐居之所急急地趕來,生怕錯失了花期。
杏花卻從來都不是集豔堆錦的花兒,不像碧桃、海棠、牡丹、芍藥那般花團錦簇、那般肆意招搖。欹斜的棕褐色的枝子上,不見一片綠意,隻稀疏地點綴着幾朵輕粉,花香也是似有若無,古人有“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的詩句,輕淺而绮麗,仿佛當時疏影橫斜、花色如月、清笛信吹之景宛然眼前。倘若是朗月之下,花瓣被月光映透變成半透明,莫說是花香,就連花朵也似有若無了。
龍雲漠就走在這一片似有若無的花香之中,心緒也似有若無。他走走停停腳步并不匆促,似乎良岫回府這件事對于他來說無足輕重,或者早已在意料之中。
仰望疏影之外高遠蔚藍的天空,龍雲漠深深地吸一口氣,花香随即直入肺腑,令人神清氣爽。
這份閑情逸緻卻着實讓兩個侍女敢急而不敢言。惜月性子溫和、善于克制,所以不好意思言語。流月雖性子急躁、直爽,且因上次瓊華殿之事一直對王爺心存芥蒂。但這段時日親眼目睹王爺爲了找尋小姐寝食難安,甚至不顧病體,隆冬時節竟在酷寒的深山裏搜尋數日以至于風寒侵體緻使病情加重、吐血不止,對此流月心中很是感動,于是也不便說什麽。隻是心中納悶:原本王爺是尋找小姐最心急的那個人,如今卻不緊不慢地賞景觀天、拈花沉思,這卻是爲何?難道王爺不想見小姐,或是不敢見小姐?
這一切隻有漠王爺龍雲漠自己心裏清楚。
他用清瘦的手折來的那枝杏花,正微顫在他的鼻翼。他用不緊不慢的步履,掩飾他雙腿的綿軟無力。他的深呼吸不過是不讓手下察覺到他氣息不勻。他這樣做,卻是爲了掩飾什麽?
或許是他病的太久了,身子太弱了,心又是如此要強,絕不能讓他人看出自己的虛弱,亦或是,軟弱呢?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流月急得已經百爪撓心的時候,他們一行四人才算是從山上下來。王爺坐在山頂的亭子裏看澄玉湖,足足看了近半個時辰。流月、惜月也跟着瞪大眼睛看那汪湖水,隻除了湖水清碧也未曾看出什麽能夠吸引人看上半個時辰的地方,可王爺偏偏就是緊盯着看了這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