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放在外面我不放心,她太過單純。我讓她以義妹的名義入府即可。”龍雲漠酒不離口,話說得含混,“今日我救她,便是在救她。想這世間定會有人如我這般,在她有難之時救她于水火,令她轉危爲安吧?”金卻聽明白了,接過龍雲漠遞過來的酒壺,一仰脖子也灌了一大口酒,“您說得沒錯,爺!”
“七年又七個月又二十二天……”龍雲漠沉吟着,“杏花開了七次……也謝了七次……”金實在聽不太懂王爺究竟在說些什麽,想來是喝醉了說的醉話吧?
“……隻看一眼,隻看一眼就好,活着……活着就好……一定要活着……看杏花,你在哪裏……有話要說……”
龍雲漠依舊不停地灌酒,金攔也攔不住,一壇子酒見了底,龍雲漠斜倚在車壁上,昏昏沉沉地低垂着頭,嘴裏隻剩了些讓人聽不清也聽不懂的呓語。
這一路龍雲漠都是在醉醺醺中度過,隻有金知道,王爺不過是在麻醉自己,因爲清醒隻會令人太痛苦。
從那以後,龍雲漠沒有再像以前一樣一聽到任何關于她的消息,便不顧一切地去追逐尋找。而是将自己的心藏在黑暗的角落裏,舔舐流血的傷口。性情卻更加冷漠、暴戾、善變。
後來,漠王府裏便有了念玉夫人,盡管王爺一再強調這是自己認的義妹,老太監王安可不管那一套,王爺帶回的女人,自然是王爺的女人;既然叫了念玉,那就不妨再加上夫人二字;王爺能帶回女人,就有可能綿延後嗣。
什麽義妹?老皇上有的是公主,漠王爺自然是不缺妹妹。而王爺都二十二歲了還沒有個一男半女,這着實令王安不安。前面帶回的二位夫人王爺碰沒碰過,王安最清楚不過,以前勸了無數次結果都是挨罵。這位水靈嬌俏的念玉夫人,又讓老太監重燃希望了。
而到頭來,還是重蹈覆轍,害得王安人前背後唉聲歎氣。
紅燭的燭心噼裏啪啦地響着。王爺不動,念玉便也不言,隻繼續給王爺輕輕捶腿。
龍雲漠被那燭芯爆裂之聲驚醒。今日之事,讓龍雲漠對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當打開殿門的那一瞬,自己竟有些恍惚,雲良岫披着一頭如瀑的烏發,隻着一襲白色錦袍迎接自己,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就是這一絲仙風道骨讓自己生氣,生氣自己爲什麽會被吸引,以至于呆住。
而那柔和又略帶暗啞的聲音,竟然和玉兒那樣的像,他生氣這份相像,她不配擁有這樣的聲音。
尤其令人不安的是,将她狠狠勒在懷裏的那種感覺,竟有幽香婉轉而來,直入鼻翼、直入肺腑、直入心髒!這顆破碎的心隻能爲那唯一的女子跳動,他氣自己的悸動。
懷中那柔軟與抗争的纖弱身體,那哀痛卻不膽怯的清澈眼神,一次又一次驗證了自己的軟弱與虛張聲勢。他生氣!
那原本是留給玉兒的瓊華殿,豈能讓一枚醜陋的棋子鸠占鵲巢?他生氣!!
種種異狀讓他怒不可遏,于是,他要趕她走。讓她遠離自己的視線,就能眼不見心不煩吧?忠心耿耿的老王安從中周旋,不過是怕自己的過分之舉惹怒了聖上,得罪了大權在握的雲宰相罷了。由他去折騰吧!猶如冷宮的問杏軒,倒是她不錯的隐居之地,免得她擾了自己的清淨亂了自己的方寸,或許她在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吧?
念玉看着王爺半日不說話,且臉色忽晴忽陰,終于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今日身體可曾覺得不适?”“不曾。”……
“那兩個時辰一次的湯藥可曾進了?”“不曾。”……
“憐玉姐姐今日說是有事要禀告王爺,王爺可曾見了憐玉姐姐?”“不曾。”……
念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龍雲漠站起身,說了一句:“你好好歇息吧。”便要離開。念玉一時沖動,忽然上前抱住龍雲漠的腰,“王爺,今夜就……不要走了吧?”龍雲漠身子一頓,“念玉放開手。”“念玉不放,念玉跟随王爺入府,便打定主意要一生侍奉王爺,念玉……念玉喜歡王爺。”“念玉,我有言在先,你以我義妹的身份入府,如有他想,那我隻好不再見你。”說罷掰開念玉的手,徑自離去了。隻留下癱坐在地的念玉獨自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