矧其耿特之禽,婉儀斂翮。而大小姐的姿容儀态也當得起這句稱贊。
這丞相府中,大小姐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大家閨秀,天之驕子,是丞相和夫人捧在手心裏的人。這從大小姐居住的錦繡園的景色和裝飾就可以看得出來,錦繡園裏有單獨的假山和引入園中的活水,花木植被栽培的心思靈巧,春夏秋冬四季各有不同的勝景,可謂是無處不美,無時不美的一座園子。
府中的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受寵,而大小姐也當得起這份寵愛。三歲能吟詩,四歲即提筆作出一幅不凡的魚嬉荷葉圖,謂之天人,之後在李夫人特地安排的教導下,如今九歲的大小姐已經風儀初成,連當今的皇後娘娘元後都對她贊不絕口。
大小姐園子裏伺候的有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八人,三等粗使丫鬟十幾個人,另外有個年長的管事媽媽,約束着園子裏大小丫鬟的規矩,适當的時候提點大小姐言行。可以說,大小姐這裏伺候的人員配置,除了管事媽媽這邊比夫人少了兩個,其他丫鬟的規模已經堪比這座宅子的女主人丞相夫人。
也并不是說錦繡園中就真有這麽多的活要做,再忙能比得過需要當家理事的李夫人嗎,不過是爲了顯示這位養在閨閣的大小姐的金樽玉貴。
這些表面的榮華富貴,都是其他人眼中的風景,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俱全的才學更是裝點了這份尊貴,任是誰,提及當今左相的唯一嫡女韓婉儀,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韓婉儀,可以取而代之去過丞相府小姐的生活。
而當事人韓婉儀對于自己的一切,感覺滿足開心嗎?或者說,對于這被安排好的一切,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是否和其他人的感受如出一轍呢?這些我們都不得而知。
“晴岚,你去準備披風,今日難得的晴好天氣,我們出去走走。帶上畫架吧,你和文軒跟着伺候就可以了,不要太多人,擾了花園裏的清靜。”
大小姐韓婉儀早上起來用過飯後,習慣在書房獨處一個時辰,或讀書習字,或彈琴作畫,不讓任何人進來打擾,哪怕是最貼身的大丫鬟也隻能在屋外聽差。這時大丫鬟晴岚聽到小姐從書房中傳出來的吩咐,知道小姐是看書倦了,忙應了一聲,下去準備出門的行頭。
錦繡園中的四個大丫鬟晴岚、管彤、修遠、文軒都有十三四歲,肩負着貼身伺候大小姐的責任。四人職司各有偏重,但是大多數時候,還是有活一起做,或者看大小姐怎麽吩咐怎麽做。
晴岚掌管着衣裳鞋子以及庫房的鑰匙,是當之無愧的大丫鬟,什麽雜事瑣事,找不到對口的人,找到晴岚就沒錯了,她一準都知道。修遠負責書房的物事,筆墨紙硯保管,古籍和新作的書畫該怎麽擺放侍弄整理她最在行。管彤梳得一手好發髻因此掌管着钗環配飾,文軒是四個丫鬟中唯一識文斷字的也讀過一些書,因此寫字作畫時大小姐常常點了她陪伴。
按說大小姐這裏也有個管事的張媽媽,但是大小姐自從八歲起就很有主見,萬事不需要管事媽媽操心。再加上小姐喜歡點了丫鬟來伺候,因此這錦繡園中的管事媽媽就更像是一個擺設,遠不如夫人房中的徐媽媽那樣得臉受器重。除了不得不帶着管事媽媽的場合,大小姐都隻帶了丫鬟伺候,這是府中人盡皆知的事情。
“回小姐,披風和手爐都準備好了,也拿了一雙羊皮的暖靴,小姐換上吧。如果要在外邊作畫,靜坐着恐怕會腳冷,這繡鞋不擋風呢。”晴岚掀了簾子進來,手裏果然還捧着一雙棕色點綴着狐狸毛的小巧靴子。
韓婉儀點點頭,對這個大管家似的大丫鬟晴岚很是滿意。她細心嚴謹,謹守規矩,最重要的是忠心沒有太多自己的小心思。别人都道自己是千金的大小姐,殊不知,越是大家人口多越複雜,人心越難測呢。這點道理是在自己八歲時候,發現管事張媽媽以自己的名義去廚房和庫房各處爲自己兒子謀求好處,就深深明白。
打那以後,自己就慢慢将張媽媽供了起來,一步步将她手中的權利都收了回來,交到剛買進府分到自己身邊的丫鬟晴岚手中。四個大丫鬟中隻有晴岚是外邊買進來的,其他管彤、修遠、文軒三人都是府中的家生子。自己受到的規矩約束已經夠多了,不想連伺候的人也許多小心思,因此故意的捧着晴岚,讓她成了這錦繡園裏第一體面的大丫鬟。
而最終看來,這個丫鬟晴岚也确實是個不錯的。
對于大小姐的心思,晴岚隻能模模糊糊的感應到一點點,不過她本來就是老實穩重的性子,萬事并不多想,隻一門心思的伺候小姐。主仆兩人相處一年多來,越發的相得益彰。
“這就走吧,前幾日梅林中的紅梅隻是初放,想來又過了這幾天,已經盛放開來了。如果有好的,剪幾支回來插瓶也好。”韓婉儀終于帶着自己的丫鬟晴岚和文軒出了門,直奔梅林而去。
到了梅林,照例支起畫架後,晴岚和文軒就遠遠的退開,并不在一旁侍候,讓大小姐一個人靜靜的賞景作畫。這也是大小姐一直以來的習慣。對于這點,聰明的大丫鬟當然都是沒有異議,因爲她們知道主子喜好和吩咐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以爲的都不重要,該怎麽伺候還是大小姐說了算。
待到兩個丫鬟離開,徐婉儀真的開始靜靜的畫起來紅梅。她筆下的紅梅開放的熱烈而濃郁,并且襯着皚皚白雪,雖然隻有寥寥數筆,紅梅的神韻已經悄然筆下。
“當真不錯,妹妹的畫技和外界傳聞的一樣靈氣盎然。不過,這裏紅梅開放的并不熱烈,也沒有下雪,如何妹妹的畫中卻是雪中紅梅呢?”是三公子韓興業過來了。原來他在一旁已經站了有一會,看到韓婉儀一幅畫收筆,才舉步過來。
“三哥你不用損我,也不用誇我。作畫固然講究逼真,但更重要的是意境。自古梅要在寒雪中方顯傲骨,我筆下畫的,就是我心中的紅梅。随心所欲,就是我畫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