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你沒事吧?”紅衣桓宗把龍吟劍插入劍鞘中,快步走向箜篌,在離她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你别害怕,我不是幻妖。”
習慣了桓宗身穿白衣的樣子,忽然出現一個身穿紅衣的桓宗, 箜篌第一個反應不是懷疑, 而是驚豔。雪服紅衣, 還有朦胧的霧氣, 讓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突然現世的魅妖, 足以令女人失去心神。
明明眼前的人穿衣與以往截然不同, 但是箜篌卻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種心安的感覺。收起鳳首, 箜篌順手把鳳首钗插在發間, 朝桓宗邁步。
“别動。”桓宗道,“這裏每一塊石頭, 每一株草都有可能是秘境中的陣法, 觸發了陣法你會被傳到其他地方去。”他一邊說, 一邊以奇怪的步伐來到了箜篌身邊,然後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箜篌解下手腕上的月光色緞帶,把自己與桓宗的手腕綁在一起,得意笑道:“這下就不會被弄開了。”
“嗯……”桓宗低頭看了眼兩人系在一起的手腕, 扣住她的手指, “剛才那兩位姑娘應該已經被傳到了其他地方, 我們先從霧林中出去。”
“好。”箜篌偷偷摩挲了一下桓宗的手指, 還是那溫軟的觸感,是桓宗沒錯了。
走在前面的桓宗耳尖潮紅,讓自己極力忽視箜篌的小動作。
箜篌是在跟他玩撓癢癢的遊戲麽?
“桓宗,你怎麽突然換了身衣服?”箜篌看着桓宗的眼神在發光,“很好看。”
“白衣不耐髒。”桓宗忽然回身抱住箜篌,往左邊退開兩步。箜篌回頭往躲開的地方看去,那裏原本有塊大石頭,現在卻變成了一棵樹。
“好險。”箜篌拍了拍胸口,“桓宗,你是怕我在霧裏看不到我,所以特意換上的紅衣?”
“沒。”桓宗松開箜篌的腰,别開臉道:“隻是随意取了一件出來。”
“哦。”心中雖然不信,嘴上卻應了下來。男人有時候也會鬧别扭,她懂的。這件衣服比桓宗平日穿的花哨很多,上面不僅有各種帶着流光的符陣與花紋,還繡了寶石在上面,除了珠光寶氣便再也沒有詞語能夠形容這件衣服了。
但如此豔俗的衣服穿在桓宗身上,竟被穿出了幾分出塵的味道。
“往北踏一步。”
箜篌依言往左,身後濃霧中傳來慘叫聲,隐隐夾雜着女人的哭泣。
“不要回頭。”桓宗握緊箜篌的手,“往東跨三步。”
哭泣聲越來越強烈,箜篌咬緊牙關,壓制住想要回頭看的沖動,聽桓宗的指示走。反正桓宗不會騙她,她肯定會相信桓宗,而不是那不知從哪兒傳出來的哭聲。
“好了。”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濃霧終于散開,箜篌往四周看了看,這裏是他們剛才進入密林的路,現在他們等于是回到了原位。
“箜篌,快松開他!”绫波從樹上跳下來,手握寶劍緊張地指着桓宗,“他根本不是桓宗真人,是秘境中騙人的幻妖。”她雖看箜篌不太順眼,但卻不想修真界流失這麽一個重要的天才修士。
“绫波仙子,你誤會了。”箜篌無奈笑道,“這真的是桓宗,幻境裏的陣法我們已經破除,你不用擔心。”
她的這席話,并沒有讓绫波解除警戒,臉色反而變得更加難看。她看着箜篌與幻妖綁在一起的手,捏劍的手冒出細汗:“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馬上從箜篌身邊滾。”
這個死黃毛丫頭,跟她冷嘲熱諷的時候倒是很厲害,怎麽連人與妖都分不清。桓宗真人什麽時候穿過這麽豔麗繁複的法袍,雖然……确實很好看,但這完全不符合桓宗真人的習慣。
身爲劍修,被人用劍指着鼻子等于是最嚴重的挑釁。桓宗看了眼绫波,又看了眼身邊無奈苦笑的箜篌,開口道:“绫波道友,确實是在下。”
绫波嗤笑:“别跟我玩這套,剛才還有幻妖裝成箜篌這個死……裝成箜篌仙子來靠近我。幻妖最擅長的就是魅惑人心,讓人分辨不出真假。你這隻幻妖本領不行,倒是深谙以色惑人的道理。念你修行不易,隻要你從她身邊離開,我不殺你。”她可是昭晗宗高貴出塵的绫波仙子,是絕對不可能說髒話的!
看着绫波嚴肅的表情,箜篌對她笑了笑,這個笑容裏多了幾分親近:“绫波仙子,你别擔心,他真的是桓宗,我保證。”
绫波盯着桓宗與箜篌看了幾秒,緩緩放下劍道:“我暫且可以相信他,但你要到我身邊來。”這黃毛丫頭要是被幻妖害死在她面前,恐怕雲華門天天都要上昭晗宗哭,到時候她上哪兒找個五靈根天才女修給他們?
“不行。”桓宗冷着臉道,“箜篌跟在我身邊。”
“嘿!”绫波挽袖,這個以色惑人的幻妖,竟然敢當着她的面如此不老實,當她昭晗宗第一天才美女名号是白來的?
“绫波仙子,有話慢慢說,别沖動。”金玲從樹幹後探出身,抓住她的袖子,“萬一這真的是桓宗真人呢?”
若這真的是桓宗真人,以後大家見面得多尴尬。更重要的是,绫波仙子她打不過桓宗真人啊,聽說劍修被惹怒了,是男女人畜不分,提劍就劈的。
绫波皺眉,把桓宗身上的衣服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若這真的是桓宗真人,他突然穿這一身紅衣幹什麽?眼角餘光瞥到箜篌身上,她腦子裏冒出一個十分荒誕的猜測。
難道……他想用美色吸引箜篌?
“對不住,方才有所誤會,還請真人見諒。”绫波拱手向桓宗緻歉,身體卻微微緊繃着,說明她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道友不必如此,秘境中陷阱重重,小心爲上。”桓宗握着箜篌的手沒有松開。
“不知二位在裏面遇到了什麽?”箜篌有些好奇,绫波的修爲與心境比不上桓宗,爲何比桓宗還要早出來?
“沒什麽。”绫波面色有些不自然,她總不能告訴箜篌,剛才有個幻妖冒充箜篌,在她面前搔首弄姿,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氣得把幻妖打得毀了容。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在迷霧外面了。這種事說出來,倒顯得她嫉妒箜篌容貌似的,她是死也不會說出來。
忽然,一道銀光朝這邊飛來,桓宗單手執劍,把銀光擋了回去。這哪裏是銀光,分明是一把來勢洶洶的殺人劍。
“從他們身邊離開。”林斛渾身破爛,身形狼狽,看來這一路他運氣不好,走得不太順暢。
“我就說他不是真的桓宗真人,連林前輩都懷疑他。”绫波再次拔劍,把金玲往旁邊一推,“離遠點。”
金玲默默在身上貼了幾道防護符,縮回了樹幹後。
戰鬥一觸即發,然而林斛卻停了手。他猶疑不定的看着桓宗:“公子?”
桓宗淡淡看他一眼:“清醒了?”
林斛收劍入鞘,往桓宗與箜篌這邊走了幾步:“你怎麽穿成這樣?”
“心情好。”桓宗微微擺袖,龍吟劍消失在他手中,他轉頭對箜篌道,“先休息一會兒,等下我們往東邊走。”
林斛:“……”
合着你前面三百多年天天穿白衣,淺色衣服,都是因爲心情都不好?
“等等,讓我先算一卦。”箜篌掏出孫閣主送的玉龜甲,看了眼兩人綁在一起的手,“桓宗,你的手配合我一下。”
林斛:“……”
“你還會蔔卦?”绫波幹咳一聲,不着痕迹地把劍收了回去,裝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
“略懂皮毛。”箜篌深知做人就要謙虛的道理,雙手捧起玉龜甲,朝天拜了三拜,開始念蔔卦入門口訣。
“問天東南,問地西北,吉兇顯兆,叩謝天地。”
龜甲掉落在地,箜篌來回看了好幾眼:“卦象顯示,我們應該走南邊。”
“南方主火,我……”
“南方也不錯。”桓宗道,“我們就往南面走。”
“南方主火,火代表光明,是個好選擇。”林斛闆着臉道,“公子可要與我去換身衣服?”
桓宗看着自己與箜篌交握在一起的手:“不用了,等離開此處再說。”
見桓宗堅持,林斛便不再開口。
他記得公子特别讨厭大紅的東西,尤其讨厭紅色的衣服。公子離開皇宮那一日,整座皇宮都挂滿了紅绫,那是皇帝迎娶繼後的日子,也是公子母親病逝的第三日。
穿着白衣的公子,拿着金嶽宗主送的小寶劍,闆着臉進入正前殿,撬走了龍椅上的龍珠,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皇宮,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當然,從此他也沒見過他穿紅色的衣服。
趁着绫波與金玲都坐到一邊休息時,箜篌偷偷拉桓宗的袖子:“桓宗,要不你再算一遍吧,我可能算不太準。”
“不用。”桓宗把一瓶靈液遞給她,“我相信你。”
箜篌單手捂臉:“可是我自己心裏不踏實。”
雖然近來她算的每一卦都很準,但萬一不準呢?
“沒事,有我跟林斛在,就算算得不準,也不會有什麽危險。”桓宗溫聲道,“先喝瓶靈液,秘境每一日都會有不同的變化,去哪個方向都一樣。”
“桓宗,”箜篌扭頭看桓宗。
“嗯?”桓宗回望她。
“就算我有個溫柔強大又體貼的父親,也不會比你對我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