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覺得箜篌有些不順眼的绫波, 都覺得這話有些不合适。英雄不問出處, 不管箜篌來自哪裏,她五靈根的資質就足以讓不少修士羨慕。同爲女人, 同爲五靈根修士, 绫波與箜篌又有天然的統一立場,所以她有些不高興的用傳音術對長德道:“這個雙清真人靠什麽做的門主, 這麽不會說話。”
長德皺了皺眉:“好好坐着, 不要多言。”
绫波翻了個白眼, 端起茶杯喝水, 掩飾着自己的真實情緒。她是看箜篌不順眼,但這個方頭方腦的雙清算什麽東西, 也敢含沙射影嘲諷他們五靈根修士?
“雙清真人原本有個師兄,後來這個師兄忽然覺得修煉沒什麽意思, 要去做一個手工精湛的木匠,扔下元吉門就跑了。作爲掌門的第二個弟子,雙清趕鴨子上架做了門主。”長德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再正經不過, 任誰也看不出他此刻在跟師妹聊當事人的私事。
“原來是靠着運氣做的門主。”绫波在心底冷哼, 難怪這個德行。
被桓宗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是下定決心要讨好琉光宗與昭晗宗的雙清, 并沒有因爲這點挫折就灰心喪氣,他熱情地爲大家安排了住處,并且邀請大家一起用午飯。
酒菜上桌,菜是靈氣滿滿的好菜,酒是用靈果釀制的美酒。每道菜都價值連城,這哪裏是桌菜,分明是雙清待客的熱情。
“抱歉,我不飲酒。”桓宗攔住雙清遞上來的酒杯,“喝茶就好。”
“是我誤會了,常聽人說什麽一劍一酒走天涯,我還以爲桓宗真人也是這般。”雙清見其他人也沒要喝酒的意思,把酒壺放了回去。
“雙清門主誤會了,劍修最重要的是神清目明,劍身合一,醉了酒的人又如何能掌握手中的劍?”绫波微擡下巴,滿臉寫着高傲的味道,“所謂一劍一酒走天涯,不過是些狂生自娛自樂,我們修道之人卻不能如此随性。所以不是重要場合,沒有大事,我們都盡量不飲酒。”
不是重要場合。
沒有大事。
箜篌覺得,這位高冷的绫波仙子,說話真是太容易拉仇恨了。她嘗了幾筷子菜,吃慣了宗門的菜,又在五味莊待過幾日,再吃這桌子菜,總覺得講究有餘,味道不足。
難道這就是白案真人說過的沒有靈魂?
有了五味莊加入,從此以後,他們雲華門弟子在吃這一方面,也算得上是講究人了。
此時此刻的雲華門,已經把箜篌的名字加入了宗門重大事迹錄中,後面的标注爲“爲宗門做出重大貢獻”。
把宗門重大事迹錄放回祭壇中的玉盒中,珩彥對着曆代宗主牌位行了大禮,大步走出祭儀堂。
“掌門師伯,師父傳回消息,說兩邊已經訂好了舉辦收納大典的日期。不過師父覺得,五味莊所處之地靈氣貧瘠,不宜五味莊弟子修行。他建議我們把空餘着的山峰整理出來,讓白案真人做峰主。”看到珩彥出來,靈慧把新得到的消息彙報給了珩彥。
“我們隻是招納五味莊,并不想吞并他們,此舉恐怕不妥。”珩彥雖然很想整個五味莊都搬過來,但若是讓五味莊誤會他們的意圖反而弄巧成拙。
靈慧想的是五味莊弟子與宗門弟子不一定能夠合得來,若是兩邊起了矛盾,反而不好處理。
“不過五味莊現在的環境确實太過艱苦。”珩彥想了想,“不如我們在山下修建一座莊子,讓五味莊搬進去。”
“晚輩明白了,我這就傳訊給師父。”靈慧笑着應下,快步走開。
看着師侄匆匆離開的背影,珩彥無奈地搖頭輕笑。自從得知五味莊願意依附後,這些弟子各個都像是撿到了大便宜,恨不能馬上把整個五味莊都搬過來。
青元得到徒弟的傳訊,便開口與五味莊提了此事,他以爲五味莊會有所遲疑,或是問明他們的打算,哪知道對方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
面對如此好說話的白案真人,青元實在有些懷疑,當年門主究竟幹了什麽,竟然讓脾氣如此溫和的白案真人,說出他們雲華門食物沒有靈魂的話來?
五味莊弟子聽到這個消息後,所有人都傻了。
雲華門招納他們爲附屬門派已經夠讓他們震驚了,竟然還修漂亮的莊園讓他們搬家?他們做這麽多,圖啥呀,難道就圖吃幾口他們做的飯菜?
難道是靈石太多,沒地方可以花了?
秘境尚未打開,箜篌等人想回客棧住,然而雙清真人實在太過熱情了,熱情得讓人有種不在元吉門住着,良心都會跟着過不去的錯覺。
财大氣粗的元吉門,給每個門派的人都安排了一棟院子,盡管雲華門隻有箜篌一人,元吉門也給她安排了一棟風景優美的獨立小院,甚至還有伺候梳洗的随從。
沐浴出來,箜篌換好衣服,聽到院子外面有男人在哭,她問點香的侍女:“我可以出去走走嗎?”
“仙子是本門的貴客,請一切随意。”侍女福了福身,裙擺在燭火下搖曳,像盛開的花朵。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小聲道:“仙子可是聽到了哭聲?”
箜篌見她神情平靜,還以爲她沒有聽見,沒想到人家不僅聽見,而且還習以爲常了。
“哭的人是徐楓公子,他是掌門的第一個大弟子,聽說是被掌門親手養大的。”侍女不好提太多門主的事,笑了笑道,“徐楓公子現在患了病,若有失禮之處,請仙子多多見諒。”
箜篌想到了那個劃破了手,叫雙清爺爺的男人,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麽讓他哭,會不會不合适?”箜篌推開門,更深露重,徐楓是個失去神智的人,恐怕身體受不了寒。
侍女面上露出爲難之色:“門主不太喜歡我們靠近徐楓公子。”
“我明白了。”箜篌歎口氣,不好管别人家的私事,關上房門準備休息。
門外響起敲門聲。
“母親,開開門,你不要丢下我。”
“母親,求求你給我開開門。”
侍女不敢說話,聽着院子外越來越傷心的哭聲,她有些驚慌失措。
“我去看看,你去找人彙報此事。”箜篌推開房門走出去,走到院子裏拉開院門,一身錦衣皺巴巴的男人站在外面,腳下的鞋子少了一隻,玉冠歪歪的扣着,幾縷發絲纏繞在上面,亂糟糟的一團。
對方長了一張英俊硬朗的臉,表情卻像是三四歲的小孩子。
“母親。”他蹲在地上仰頭看箜篌,“你來帶我一起離開的嗎?”
箜篌撩起裙擺跟着一起蹲了下去:“你在這裏做什麽?”
“我在找母親。”男人伸手拽住箜篌新換上的衣服,手上的泥土蹭到了她的衣服上,“你不是我的母親,我母親比你好看,你可瞧見她了?”
“你的母親說,你要好好跟着師父修煉,她還在等你長大去接她。”箜篌從收納戒裏掏出一塊毛毯蓋在男人身上,“徐楓,你把她的囑咐忘了?”
這是腦子不清醒的病人,審美不正常,她不能跟他一般見識。小孩子嘛,都覺得自己母親才是世界第一美麗的女人,她忍了。
男人神情中露出迷惘,他愣愣地看着箜篌:“母親沒有丢下我?”
“是啊,你記錯了,她沒有丢下你,隻是想要你跟着師父好好修煉。”箜篌抱膝坐在台階上,“人間界那麽苦,生老病死,愛憎恨别離,又怎及得上修仙的好,修煉能讓你長生。”
“可是我要母親……”徐楓眼睛裏盈滿淚,“我不要長生。”
“可是你的母親想要你長生,你是好孩子,要努力達成她希望,不然她會難過的。”箜篌忍着嫌棄,拍了拍徐楓亂糟糟髒兮兮的腦袋,“懂了嗎?”
徐楓哇的一聲再次哭出來。
“你的母親那麽漂亮,一定不喜歡愛哭的孩子。”
大哭變成了抽噎。
“好孩子都要乖乖睡覺,晚上更不能亂走。”箜篌看到不遠處有幾名侍女過來,朝她們招了招手,“快跟她們回去睡覺。”
“謝謝姨姨,我知道了。”徐楓用手背摸淚,頂着一張花臉對箜篌笑。
滾滾滾,趕緊滾!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十六歲美少女,哪來這麽大的侄兒,誰占誰便宜呢?
“嗯,乖乖去睡覺。”
算了,這是病人,再忍忍吧。
眼看着侍女們又哄又勸把徐楓帶走,箜篌長長舒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臉,還好,她的臉還是那麽的潤滑光潔。
侍女說雙清真人不喜歡别人靠近這個徐楓,她還以爲雙清是嫌棄弟子瘋瘋傻傻的樣子丢臉,可是徐楓身上的衣服上附滿符紋,就連束發的玉冠都是防禦法器,也不像是被苛待的樣子。
難道元吉門已經有錢到就算再嫌棄某個弟子,也要讓他穿好吃好的地步?
“多謝箜篌仙子,孽徒不懂事,給仙子添麻煩了。”
箜篌回頭,發現雙清站在不遠處,隻是對方修爲比她高,她連對方什麽時候出現的都不知道。
“真人客氣,徐楓道友會康複的。”箜篌幹巴巴回了一句。
“承仙子吉言。”雙清看了眼箜篌衣袍上的污漬,朝箜篌拱手,“不打擾仙子休息,告辭。”
“真人慢走。”箜篌盯着雙清的背影,良久後皺眉。
不管怎麽看,這顆腦袋還是像磚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