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以後, 桓宗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荒唐, 他的目光掃過箜篌的脖頸, 又飛快移開,“無事, 我就是過來看看。”
箜篌瞬間明白過來, 原來桓宗是在擔心她的身體,她彎腰把軟墊上的被子抱回床上:“我真的沒事,就是靈力有些使用過度。”
“嗯。”桓宗看着箜篌疊被子, 又看着她整理頭發, 意識告訴他現在應該離開箜篌的房間, 但是腳跟卻不太聽話。
房間裏有自動蓄水的法器, 箜篌取了水潔面漱口, 轉頭見桓宗背對着她,忍不住笑了:“昨天幸好有你在。”
“也許不與我同行,你也遇不到這些事。”箜篌遇到他以後, 就一直在陪他找藥。若不是遇到他,也許她會遇到幾個志同道合, 年輕有活力的好友,乘着飛劍遊遍千山萬水。而不是陪着他這個病弱又無趣的劍修,一路上還遇到不少的意外。
“可不能這麽想, 也許沒有遇到你, 我早就被其他修士欺負了。”箜篌認真的反駁道, “也或許我找不到突破心境的機緣,現在還處于築基期的瓶頸。”
桓宗回頭,見箜篌已經坐在梳妝台前,腦子裏忽然有個荒唐的念頭,若幹年後,是否會有個出色的男修,陪在她的身邊,看她梳妝,爲她畫眉?
把這個男修的臉,代入琉光宗任何一個叫得上名号的男弟子,都讓桓宗覺得這些弟子根本配不上箜篌這樣的好姑娘。
“桓宗?桓宗?”箜篌問桓宗的劍叫什麽名字,結果轉頭發現他盯着她的梳妝桌發呆。箜篌疑惑地低頭看向桌面,上面除了胭脂水粉便是一個钗環首飾,有什麽東西值得桓宗注意嗎?
“桓宗,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箜篌擔心桓宗身體出了問題卻不告訴她,上次殺那個元嬰期邪修的時候,桓宗内息就有些混亂,無苦老人是那個邪修的師父,修爲更爲高深,桓宗的靈台沒有問題嗎?
“沒有。”桓宗想起上次箜篌不理他的經曆,搖頭道,“抱歉,我方才有些走神,你能再說一遍嗎?”
“真的沒事?”箜篌起身走到他身邊,用靈力探了一下他的靈脈,确定沒有什麽大問題,才走回梳妝台繼續梳頭發,“我剛才想問的是你那邊劍的名字。”
“它叫龍吟。”桓宗祭出龍吟劍,摸着劍鞘上的龍紋,龍紋仿似活着一般,連每一片鱗甲都清晰可見。
龍吟劍在桓宗手裏,看起來就像是一把不起眼的玄色鐵劍,但是在出鞘時,卻能擁有無比耀眼的光芒。箜篌在劍上,感受到一種很奇怪的氣息,威嚴卻又不像是靈力的沖壓。
難道這就是劍意?
“這把劍……已經開了靈智?”箜篌道,“你用它的時候,我聽到了龍吟聲。”
“鑄造它時,我取了皇宮禦座上的龍含珠投入玄金鐵中。”感受到手中龍吟劍的顫抖,它想出鞘,想與他這個主人比肩戰鬥,“或許是染上了皇族的龍氣,所以劍成之時,有龍雲缭繞,所以便爲它取名爲龍吟。”
“好名字。”箜篌把這個名字在舌尖輕輕念了一遍,“龍吟。”
“它适合你,你也适合他。”白衣仙俠烏金劍,斬盡天下邪魔。箜篌聽着龍吟劍發出微微顫鳴聲,“聽說劍修的劍術達到天境時,能與劍心靈相通,是真的嗎?”
“不僅是劍修,所有修士都可以做到與本命法寶心意相通。”桓宗擡頭看箜篌,“我相信你日後也會做到。”
也?
箜篌意識到桓宗與他的劍已經心靈相通:“那它現在的心情好嗎?”她指了指桓宗手中的劍。
“好。”桓宗收起龍吟劍,“它知道你在誇它。”
“真的?”箜篌有些驚訝,沒想到劍也有情緒嗎?
“自然。”桓宗見箜篌眼睛睜得圓溜溜的,神情溫柔起來,“它也很喜歡你。”
箜篌笑彎了眼,連劍都喜歡這種誇獎,實在太能取悅她了。
“桓宗,你劍術這麽厲害,年齡比仲玺真人小,長得也比他好看,爲何外面的人都隻誇他?”想到桓宗身爲琉光宗的親傳弟子,明明什麽都不比仲玺真人差,偏偏外面的人卻隻吹捧仲玺,這讓她莫名有些不平。
這事與仲玺真人無關,她也沒有資格去怪這位爲修真界斬殺過妖魔的真人,但是看着桓宗蒼白俊美的臉,箜篌就很難對仲玺真人産生好感。若不是桓宗身體虛弱,肯定比仲玺真人做得更好,世人也不會隻知仲玺而不聞桓宗。
桓宗愣住,他看着箜篌捧着臉爲他抱不平,忍不住笑:“你不喜歡仲玺真人?”
“那倒不是,我就是覺得桓宗你比他更好。”箜篌把水霜劍幻化而成的發钗插進發髻,“再說了,我這個人向來幫親不幫理,仲玺真人再好都比不上你。”
這種“我覺得你好,那你就是最好。别人不知道你好,是别人沒眼光”的小姑娘心态,桓宗以往隻會覺得幼稚可笑,但是話從箜篌嘴裏說出來,桓宗隻覺得可愛。
“傻姑娘,其實我就……”
“箜篌姑娘。”門外響起林斛的聲音,桓宗确認箜篌衣服已經穿戴整齊,才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門外,林斛帶着五名吉祥閣弟子站在院子裏,他低頭看他們,“何事?”
林斛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房間:“吉祥閣弟子擔心箜篌姑娘身體,所以過來看看。”不過開門的人爲什麽會是公子,雖然他們修真界不太講究男女大防這種問題,但是一個幾百歲的男人,大早上待在人家小姑娘房間裏,是不是有些不妥?
紅菱發現桓宗進了箜篌房間以後,既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擔心出什麽事,所以便帶着師姐師妹師弟們找到林前輩,以關心箜篌仙子身體的名義,讓林前輩帶他們到箜篌仙子房間探望。
看到桓宗衣衫整齊的出來,紅菱偷偷松口氣。看來是她想多了,箜篌仙子才多大,桓宗真人出身名門,修爲高深,什麽樣的女子沒有見過,怎會是那般急色之人?
“你們都起了?”箜篌從桓宗身後走出,“既然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啓程。”
“回去的事情不急,有真人與仙子在,我們又無需擔心安危問題。不如再此地休息幾日,等仙子身體痊愈以後再走?”葛巾想起無苦老人拍在箜篌胸口的那一掌,都忍不住替箜篌感到疼。
“沒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麽?”箜篌擔心邪修行事毫無章法,早些趕到吉祥閣她會比較安心。
跟在葛巾身後沒有出聲的紅菱偷偷觀察桓宗,她發現看起來冰冷無情的桓宗真人,目光大多時候都落在箜篌仙子身上。就連師姐說話的時候,對方都沒有多看他們這些吉祥閣弟子一眼。仿佛他們的存在,對他無足輕重,在與不在也沒有什麽差别。
這是一個天生冷心冷情的男人。
“桓宗。”箜篌伸手撤了桓宗一下袖子,“我們現在走,好不好?”
桓宗沉默片刻:“好。”
在箜篌面前,他很難說不好。
經曆了昨天時,再度踏上飛宮時,箜篌已經沒了看風景的興緻。她盤腿坐在地闆上,手裏捧着沒有翻過幾頁的話本,目光頻頻往外。
外面,桓宗憑欄而立,林斛站在他身後,遞給他一枚剛收到的飛訊符。
飛訊符裏的内容很簡單,大意就是他送的禮物已經收到了,日後再買這些貴重的東西,不要自掏腰包,可以讓宗門資助。
桓宗用神識在飛訊符掃了好幾遍,确定裏面并沒有暗語,或是其他意思。可是……箜篌上次寄過去的,不是一袋店主賣不出去的鹹魚?
雲華門内,新入門的弟子看到門口挂着的牌匾上寫着“今日主菜雙翼魚”幾個字,以爲自己眼花了,或是膳食堂的師叔們寫錯了字,他們這麽多弟子,雙翼魚不僅貴還難買到,怎麽可能拿來做主菜?
然而當他們端着菜盤出來後,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竟然真的是雙翼魚,而且還是一大盆雙翼魚。他們開始忍不住懷疑,雲華門做不了修真界排名前三的宗派,會不會是因爲吃得太奢侈,把宗門吃窮了?
就連平時有些挑食的歸臨看到滿滿一盤紅燒鹹魚幹後,也跟着沉默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雙翼魚會被做成如此醜陋的鹹魚幹,更可怕的是,雲華門居然把這種好東西擺到膳食堂裏,連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都能分到這麽多。
“我打聽到了。”身手矯健的小師妹端着碗回來,“我聽一個内門師兄說,這些雙翼魚是外出遊曆的箜篌師叔讓飛劍使者送回來的,箜篌師叔還特意交代,要讓所有弟子都嘗一嘗。”
“箜篌師叔真厲害。”高健演由衷感慨,能遇到這麽多雙翼魚,還願意花大價錢買回來讓他們吃,這是何等的深情厚誼?
歸臨想起了初入山門那一日,飛在空中的那個美貌女子。
咽下口中的魚肉,歸臨對雲華門觀感更加複雜了。放眼整個修真界,還有哪個門派會拿這麽昂貴的食材,讓所有弟子品嘗?
難道不是應該隻給親傳弟子或是表現得更好的弟子,以此刺激其他弟子的上進心?
所以整個雲華門上上下下都如此懶樣不進取,不是沒有原因的。
飛宮進入豐城地界以後,降落在城門外。看到熟悉的城門,吉祥閣弟子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動之情,若不是顧忌此處還有箜篌桓宗等人,他們早就跑過去了。
進入城門後,箜篌就看到路上有不少行人與這幾名弟子互相打招呼,還有大爺大媽拎着米面雞魚找他們算卦。
“葛巾姑娘,我老頭子送我的發簪掉了,你能幫我算算丢在哪裏了麽?”
“葛巾姑娘,煩請你幫我算一算走失的牛去了哪?”
“葛巾姑娘……”
聽着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箜篌拉住桓宗的袖子往後猛退幾步,對桓宗小聲道:“人民的戰鬥力是無窮的,我們躲遠點。”
“箜篌?”成易看到箜篌與桓宗站在人群外,以爲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他可愛白嫩,無比乖巧又上進的小師妹,剛才扯了其他男人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