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上課式的坐法,讓甯心看得發笑。
他會不會太緊張了?
事實上,林司南現在不僅僅是緊張那麽簡單,他是不安。
不爲别的,隻是甯心父母到的太突然了,絲毫沒有給他準備的時間。
除了該送給他們的見面禮沒有之外,單單是沖着眼下他自己的這個形象,他不僅無語的在心底歎了口氣。
光着一雙大腳丫子,休閑家居服,剛剛去開門的時候,嘴裏還叼着一根從甯心那搶來的棒棒糖。
簡直……
不忍直視。
就自己眼下這副模樣,别說是她父母,就是他自己都沒眼看。
意識到這一點,林司南隐約覺得這次見面要“涼”。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卻是,甯媽媽的态度倒是格外的好,從進門開始就一直溫柔的望着他笑,“司南,我們家心心最近給你添麻煩了。”
“伯母您說哪兒的話,能照顧甯心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頓了頓,他像是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她也包容我很多。”
“心心從小被我和她爸爸嬌慣着,偶爾說話會有些毒舌,你多擔待她。”
“我……我喜歡她怼我……”
“……”
一聽這話,甯媽媽和甯爸爸相視一眼,眸中笑意更甚。
多好的孩子呀,一顆心撲在他們家心心身上。
林司南不知道他們心裏的想法,一番談話下來,心裏那叫一個忐忑。
不過,他發現了一件事。
從頭到尾,幾乎都是甯媽媽在和他聊,甯爸爸隻偶爾說一兩句,并不過分插嘴,隻是前者在說話的時候,後者的目光一直專注的落在她身上。
或者時不時看向甯心,眼神中充滿了寵溺和呵護。
那個眼神,看得林司南很是動容。
他想,将來等他和甯心有了孩子,他一定也要像嶽父這樣,當一名好丈夫和好父親。
越是這樣想,他看向甯爸爸的眼神就越是崇拜尊敬。
因爲他還發現一個細節。
無論甯媽媽說什麽,甯爸爸都無條件支持,并且堅定的将其奉爲真理。
比如——
剛才他洗了一盤水果端上來,甯爸爸先給甯媽媽叉了一塊西瓜,然後又給甯心拿了一顆草莓,最後才給自己剝了一顆荔枝。
但還沒等吃到嘴,就聽見甯媽媽含笑着對林司南說,“我平時也喜歡吃荔枝,不過糖分太高了,不敢吃太多,最多也就吃四五顆。”
于是,甯爸爸笑眯眯的剝了四顆荔枝,吃完之後就不再伸手了。
徹底将老婆大人的話貫徹到底,說“四五顆”就“四五顆”,他連四舍五入都不敢。
後來林司南才知道,原來甯爸爸有糖尿病,所以在飲食上格外注意,别人的話他不聽,所以平時都是甯媽媽親自監督他。
爲了不惹老婆大人不開心,甯爸爸格外配合治療。
像是這種被甯媽媽狀似不經意的一句話扭轉原本想法的事情,每天都會在甯家上演,朝輝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要不是親眼看到,林司南很難相信,眼前笑意吟吟的中年男子就是商場上雷厲風行的“甯老闆”。
據說他完全是白手起家,一個華人能在國外那種地方站穩腳跟,可想而知他的手段。
隻是現在這麽看着,林司南卻很難将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聯系到一起。
也許……
并不是甯爸爸很特别,隻是現在這個社會,像這樣的丈夫和父親很“稀有”。
某個瞬間,林司南好像忽然明白了甯心的溫暖是從何而來。
父母均是如此,孩子自然也不會差。
單單是從甯媽媽和甯爸爸對待他的态度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很善良。
恍惚間,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們或許也善良,不過,隻是曾經很“善良”。
歲月的剝蝕和生活的磨練讓他們不複最初的模樣,變的自私、涼薄,甚至,開始讓他覺得陌生。
又或者,其實從一開始他就不熟悉他們。
見林司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甯心悄悄往他身邊湊了湊,“你的眼神那麽羨慕,會讓我以爲你想搶走我爸媽。”
“錯了。”他輕笑。
“嗯?”
“我是想搶走你。”林司南朝她低聲耳語。
他以爲,他這樣出其不意的一撩,甯心肯定會臉紅的。
誰知,她淡定的眨了眨眼,然後狀似疑惑的問他,“我不早就是你的了嗎?”
然後——
他的臉就“冒煙”了。
果然,無論是蓄謀已久還是出其不意,他都不是甯心的對手。
像她這種随時随地的“走心高級撩”,估計這輩子他都學不會……
*
因爲是周末,林司南不用上班,所以一整天都在家休息。
偶爾和甯遠聊幾句生意場上的事情,對方三言兩語就将形勢解析透徹,聽得他心下驚歎。
而對于他的“高談闊論”,甯遠同樣贊賞的點頭傾聽。
這種和諧的氣氛,在他和自己親爹身上都看不到。
晚上的時候,林司南本想盡地主之誼請他們到外面去吃飯,但甯媽媽卻笑着搖了搖頭,等甯爸爸自動自覺的把“菜籃子”挎上,她就挽着他出了門。
愣愣的望着他們相攜離去的背影,他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什麽情況?
買菜去了?!
僵硬的轉過頭看向甯心,林司南滿心問号,“伯父和伯母這是……”
“看不出來嗎?”她歪着頭,唇邊笑意盈然,“他們準備自己動手煮飯,現在去樓下的菜市場買菜了,你等着吃就可以了。”
“他們……”
“一直都是這樣,你習慣就好。”
平心而論,林司南一時半會兒還真是适應不了。
按理說,依照甯家的産業,甯爸爸應該忙的整天不見人影才對,沒想到居然還有時間陪甯媽媽去菜市場買菜。
不得不說,這很是令人驚訝。
大概是林司南眼中的驚詫之色太過明顯,讓甯心像忽視都不行。
“我爸爸曾經說,他做生意賺錢就是爲了能夠給我和媽媽提供幸福優渥的生活,錢可以保障優渥,但幸福卻隻有他能給,如果隻在意物質生活而忽略了精神層面,那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有違初衷,本末倒置了。”
“伯父很睿智。”
“他說,要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爲,那花錢請那麽多員工回來是爲了做慈善嘛!”
“……”
這話沒毛病。
而且,林司南覺得,他似乎找到甯心毒舌的根源所在了。
想到什麽,他還是不安的拉住她的手,“可是他們第一次到我家來,我總不能讓他們自己下廚做飯,多不禮貌。”
“那你想怎麽樣?”
“怎麽說我都該表現一番啊。”林大少爺躍躍欲試。
“你會做飯?”
“……不會。”瞬間沒了剛才的氣勢。
“So?”甯心攤了攤手,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
“我可以攤煎餅果子。”
“……”
甯心狀似無語的看着他,一副已經懶得吐槽他的模樣。
見他是真的想做點什麽,她轉了轉眼珠兒,忽然朝他笑道,“要不待會兒等爸媽回來了,你幫他們洗菜摘菜吧?”
“太沒技術含量了吧?”他有點嫌棄。
“刮魚鱗?”
“……還是洗菜吧。”
對于林司南這種瞬間慫下來的表現,甯心毫不客氣的笑了。
不過她心裏卻不禁在想,他可真是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居然都不知道現在買魚商家都會主動幫忙剔除魚鱗的。
更重要的是,她也沒說爸媽一定會買魚回來呀。
唉……
不僅沒有生活常識,而且智商還不高。
*
下午6點鍾,一家人準時開飯。
八菜一湯,都是出自甯遠的手。
開始的時候,林司南還想進廚房幫忙洗個菜啥的,結果才走過去,就被甯媽媽笑着推了出來。
她告訴他說,甯爸爸做飯的時候不需要别人幫忙,但是,她自己卻一直待在裏面。
隻不過,林司南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甯媽媽真的就隻是坐在旁邊眼看着,半點沒有插手的意思。
情況——
怎麽又詭異又和諧呢?
直到甯心好心的給他解釋,他才知道甯家原來還有一條“家規”。
廚房重地,老婆不得入内!
那一刻,林司南不禁在心裏想,他這老丈人也是哄的一手好媳婦了。
“司南,飯菜還合你的口味嗎?”甯媽媽熱情的給他夾菜,還很關心他的感受。
“非常好吃。”
“平時在家都是保姆做飯,偶爾你伯父休息的時候,就是他弄,心心這一點完全沒遺傳到他的基因,手藝很一般。”
“但我很喜歡。”
話落,甯心伸手在桌子下面掐了他的大腿一把。
他說的是“很喜歡”,不是“很好吃”,當她聽不出弦外之音嗎?
然而下一秒,她就又聽到林司南的聲音接着響起,“伯母,其實想要吃好吃的飯菜,我大可以去餐廳,但别人做的和甯心做的不一樣。”
當着家長的面說這種事,他像是有些不自然,說完就笑笑低下了頭。
在面對兩人的感情問題上,他偶爾會不夠自信,而甯心對他的好無疑是最佳的良藥。
讓他時刻感覺自己被愛着、被在意着。
“心心做甜品的手藝還不錯,你有嘗過嗎?”
聞言,林司南一愣,轉頭看向甯心,“你會做甜品?!”
“嗯。”
“怎麽沒告訴我?”
“你沒問啊。”她回答的很是無辜。
“……”
貌似也沒什麽不對。
朝甯心湊近了一點,林司南好奇的朝她問道,“你都會做什麽?”
“草莓慕斯。”
“還有呢?”
“草莓舒芙蕾。”
又是草莓……
“沒啦?”
“草莓馬卡龍。”
“……”
全是草莓!
“除了草莓,就沒有别的了嗎?”感覺自己掉進了草莓園。
“别的我不喜歡吃呀。”
“……有道理。”頓了頓,林司南扯了扯她的衣袖,“晚點做一塊小蛋糕給我吃呗?”
“你過生日?”她挑眉。
“不是。”
“那不給做。”
“……”
要不要拒絕的這麽快。
礙于甯爸爸和甯媽媽還在場,林司南也不好不顧形象的墨迹她,隻能暗暗壓下了心底的小惡魔,心想等沒人的時候再唠叨她。
誰知,吃過晚餐之後,甯心就在廚房忙來忙去,明顯是要“露一手”的樣子。
這一看,可把林司南給激動壞了。
圍前圍後的跟着她忙活,一會兒這瞅瞅、一會兒那看看,好奇的像個孩子。
終于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等到了做好的草莓蛋糕,他兩隻眼睛都冒光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反應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甯心稍有的虛榮心。
自己的作品都得到“顧客”的喜愛,是每一位甜點師的畢生追求,“嘗嘗,看看好不好吃?”
叉了一小口放進口中,林司南笑的連眼睛都眯了起來。
可是,眼前卻漸漸模糊。
耳邊甯心的聲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稚嫩的童音,“媽媽,那位叔叔爲什麽哭啦,是草莓蛋糕不好吃嗎?”
“不是的,或許是叔叔想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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