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韓諾,主動聯系了她,說白芮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那天原本就要去見她,但因爲腸胃忽然不适,所以才耽誤了。
要是不知道他們倆究竟是什麽情況的話,向南依肯定會趕着去看看白芮的。
但因爲顧先生之前的剖析,所以她就隻是順着對方的話配合了下去。
也就是說,兩個人心裏都十分清楚白芮不出現的真實原因是什麽,可就是都不點破,極有默契的留着這層窗戶紙。
這也就是爲什麽,韓諾會選擇打電話給向南依而非顧安塵的原因。
比起難對付的boss大人,明顯還是“老闆娘”要善良的多。
于是,向南依和白芮就像牛郎與織女,明明遙遙可見,卻偏偏相見無期。
而這一切,都要怪到她們那兩個男人的身上。
不過嘛……
白芮沒見到,向南依倒是意外收到了溫知夏的消息。
一開始,其實是因爲她收到了對方的一條拜年短信,就在給對方回複過去之後,兩人居然就這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
得知她已經回了S市之後,溫知夏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想起她之前和自己說的想要學油畫的事情,向南依剛好就和她約了一下時間。
顧安塵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她自己在家也沒什麽意思,趁着還沒開學,就利用這段時間教溫知夏畫畫剛剛好。
說來也是巧,溫知夏最近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忙,原本還擔心向南依會沒有時間,現在聽她一說,兩人一拍即合。
顧安塵去上班之後,溫知夏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顧家。
才一見到向南依,她就遞給了她一個紅包,“新年快樂。”
見狀,向南依不禁一愣。
短暫的錯愕之後,她輕笑着搖了搖頭,“謝謝,新年快樂。”
紅包沒有被收下,溫知夏似乎并沒有很意外,她溫柔的一笑,神色自然的收回了手,卻轉而将另一隻手上提着的袋子遞給了她,“紅包不肯收,那餅幹總不該再拒絕。”
“……謝謝。”
這次向南依沒再拒絕,而是微笑着接過。
比起紅包,她的确是沒辦法拒絕甜食。
更重要的是,這是溫知夏的母親自己做的餅幹,口感超級好,上次對方送她的那一罐,她很快就吃完了。
明顯感覺到袋子的重量,向南依不禁在心裏想,估計裏面不止一罐。
不知道這次能夠她吃幾天的……
“也不知道上次的餅幹合不合你的口味,所以我這次每樣拿了一些,你都嘗嘗,要是愛吃的話,以後我再多帶些給你。”
“不用了……那樣太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的,我媽媽很喜歡做這些東西,如果她知道你這麽捧場,一定會很開心的。”溫知夏笑着,神色溫婉。
微微彎唇,向南依笑着點頭。
她想她哪裏是捧場,簡直就是癡迷。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進了客廳坐下。
按照向南依昨天發給她的,溫知夏今天來的時候把需要用到的東西都帶了過來。
“開始學習油畫的時候,原本應該在入門時選擇臨摹,先練習靜物畫,不過咱們時間有限,所以就省略那些步驟了……”
向南依說着,将兩份畫具一一擺好,又從旁邊拿起了一件工作服套在了溫知夏的身上,“雖然今天還不到上色的步驟,不過還是先把罩衣穿上比較好,免得待會兒被鉛筆屑弄髒。”
“嗯。”
“繪畫之前,可以先觀察一下描繪的對象,試着在草稿紙上勾勒一下輪廓找找感覺……”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向南依的聲音不禁頓住。
再次看到溫知夏父母的照片,她的心裏還是不禁有些感概。
無論多豪華的婚禮都不代表幸福婚姻,兩個人終生相處和睦與和筵開幾席、多少首飾全無關聯,重要的是彼此心意相通。
生活或許沒有什麽大風大浪,但越是這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才越是打動人。
他們的戀愛故事,真正懂得的人會覺得津津有味,但不懂的人就隻會覺得平常可笑。
“總覺得他們應該相愛一生,但一生對他們而言還是太短……”神色專注的看着那張照片,向南依不知不覺說出了心底的話。
“南依……”溫知夏看着她,眸光微亮。
“不知道爲什麽,心裏忽然就冒出了這種感覺。”
“我爸爸曾經對我說,他見到媽媽之前,從未想過要結婚,之後娶了她幾十年,也從未後悔娶她,更加沒有想過要娶别的女人。”
想到自己父母之間的感情,溫知夏的眼中不禁閃動着一抹柔光。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能擁有像父母之間的感情。
“而且,你知道嗎,我爸爸還自己總結了一套男人的三從四得。”說起這個,她就忍不住揚唇淺笑,“太太出門要跟從,太太命令要服從,太太說錯了要盲從;太太化妝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記得,太太打罵要忍得,太太花錢要舍得。”
聽到這話,向南依也忍不住輕笑出聲。
看來她父親,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妻奴。
“情願不自由,也是自由了。”心甘情願的被束縛,其實是一種幸福。
“藝術家是不是都像你這樣,心思細膩,洞察力超強?”
忽然聽到溫知夏這樣問,向南依笑着搖了搖頭,“我隻算是一個學藝術的學生而已,藝術家這個稱呼,實在是太大了。”
還有一點就是,所謂的藝術家,是會放任妻子挨餓,放任孩子光腳受凍,母親到了七十歲還得做苦工供他生活,而他自己除了藝術工作之外完全不會動手勞動。
對女人而言,他一半是活體解剖,一半是吸血鬼。
他和她們的親密關系是爲了研究她們,爲了把籠罩在她們身上的俗套面紗扯開,爲了驚吓她們内心深處的秘密。
因爲他知道,她們能夠激發他最深層的創造力。
這句話,是爸爸告訴她的。
所以他才一直說,他并不算是藝術家,而隻是一位熱愛繪畫的普通人而已。
人有才能是一回事,而他知道珍視自己的的才能卻是另外一回事。
“我以前曾經在一本書上看到,說藝術是世界上最嚴肅的事業,而藝術家的生活卻最不宜嚴肅,是這樣的嗎?”
“其實還好……”
“說實話,我以前一直覺得,搞藝術的人或多或少會有些悲觀,或者收,藝術創作的過程就帶着一絲悲劇色彩,就像每件賞心悅目的東西背後,總有一段悲哀的隐情,連最不起眼的小花要開放,世界也得經曆陣痛。”
擡眸看向溫知夏,向南依很容易的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那現在呢?”
“現在……”她微笑,“我覺得藝術雖然可能會爲生活所累,但一旦掙脫世俗缧绁便會格外美麗。”
“我爸爸曾經告訴我,生命的願望和生活的絕望是無關的,無論生活多麽絕望,也無損生命的願望;願望永在,超越一切苦難之上……也就是說,藝術重要的不在于述說生活的黑暗,而更加在于述說生命的美麗……”
話音落下,兩人不禁相視一笑。
這種感覺,就像是遇到了知己,盡管相識不久,但彼此的價值觀卻格外相合。
“好了,我們繼續說回繪畫的事情。”将削好的鉛筆遞給溫知夏,向南依的聲音輕輕的響起,“我們先在紙上畫好草稿後,再進一步描繪,提煉概括,盡量抓住描繪對象的外部和内部特征,然後再将完善好的素描稿拷貝到畫布上。”
“嗯。”
“重點描繪輪廓線,注意休整形狀,起素描稿可以不斷修整以确定明确的形象,可以用線條或簡單色确定描繪對象的主體色調……”
*
差不多幾個小時的時間,向南依和溫知夏都在認真的研究繪畫的事情。
偶爾兩個人就着畫畫的問題會忽然聊起别的,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但奇怪的是,向南依明明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或者說,她向來都是沉默的。
可不知道爲什麽,溫知夏似乎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不自覺的在她面前放下了心防,下意識的想要和她說的更多。
她知道,這樣的人高明之處在于,對方從不急于談論自己,而是習慣傾聽别人。
“我總覺得自己和你,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溫知夏喝了一口茶,清澈的眸光望着向南依,“大概這就是緣分吧!”
靜靜的望着坐在對面的女孩子,向南依的心裏莫名就想起了從前讀過的一首詩。
冬有冬的來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憶一把。
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在午後的窗前拖過一筆畫;
寒裏日光淡了,漸斜……
就是那樣的,
像待客人說話,
我在靜沉中默啜着茶。
眸光這樣幹淨澄澈的女孩子,似乎就适合過這樣安逸靜谧的生活。
連帶的,似乎連和她待在一起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内心安甯了下來。
鬼使神差的,向南依忽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你平時,會比較喜歡那些激烈的運動嗎?”
莫名的,她覺得對方或許會和她一樣。
可能吧……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吧,爲了保持正常的身體機能,我偶爾會做些運動鍛煉一下。”
“比如呢?”
見向南依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的樣子,溫知夏眸光微閃,然後輕笑道,“跑步、遊泳、瑜伽……我都有嘗試……”
“你平時會練瑜伽?!”向南依感到有些驚奇。
“嗯,隻有這個是每天都在堅持的。”
“這麽說來,你其實也不太喜歡那些太過劇烈的運動,是吧?”向南依像是終于找到了和自己同一國度的人。
注視着她忽然變亮的眸光,溫知夏不禁揚起微笑,微微點了點頭。
“因爲工作的原因,我平時會比較長時間的久坐,所以爲了身體的健康着想,一定的鍛煉還是很必要的。”
“嗯……”沉吟了一下,向南依有些猶豫的開口,“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和你一起練瑜伽……”
比起讓顧安塵給她找一位十分專業但卻并不熟悉的老師,她倒是更希望能夠和自己比較熟悉的人在一起學習。
剛好她要教溫知夏畫油畫,未免對方一直想要給她什麽報酬,她拜托對方教她練瑜伽,這樣是再好不過的了。
“當然可以了。”
“謝謝。”
溫知夏輕笑着搖頭,“是我要謝謝你才對,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你會對瑜伽那麽感興趣。”
聽她這樣說,向南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哪裏是她對瑜伽感興趣,她其實是被逼的不得不感興趣。
畢竟,她的體質實在是太差了。
“我的身體情況比較差,之前暈倒過兩次,而且經常感冒,但是我實在不想做那些跑步之類的鍛煉,所以就選擇了瑜伽。”
一時有些忍俊不禁,溫知夏微微抿唇,“你好可愛……”
“所以,我接下來的鍛煉就拜托你了。”
“還好我練瑜伽好多年了,不然可能真的要讓你失望了。”畢竟這項運動看似柔和,但如果沒有專業人士指導,自己胡亂學習動作瞎練的話,難保不會受傷。
又閑聊了幾句,看着窗外的陽光漸漸從明黃變成了橘紅,溫知夏這才起身離開。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看了一眼時鍾,向南依發現才剛過五點鍾。
雖然顧安塵臨走前和她說,等他回來再做飯給她吃,不過她想着他上了一天班應該很累了,再讓他做飯的話,未免太不人道了。
于是,咱們的小一同學決定一展廚藝。
盡管手藝比不上顧大廚那麽精湛,但至少不會到難吃的地步。
而且依照她對某位大少爺的了解,估計就算她做的再難吃,他也會一掃而光的。
打定了主意之後,向南依轉身朝廚房走去,卻意外聽到了手機忽然響起。
她以爲是顧安塵打來的,結果掃了一眼手環才發現,來電居然是她爸爸。
電話接通的時候,她心裏充滿了疑問。
“小依,爸爸在意大利這邊已經忙完了。”才一開口,向書禮的聲音中就充滿了激動。
“嗯……”
“我準備買晚點的機票回國……”他的語氣有些試探,像是怕向南依會因此不高興的樣子。
“您要回來了嗎?”向南依握着電話的手下意識的收緊。
通話忽然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兒之後,向書禮的聲音才輕輕的響起,“小依……爸爸想你了……”
越到後面,他的聲音就越輕,卻重重的落到了向南依的心上。
眸光微閃,她先是一怔,然後才問他,“那您買好機票之後,記得把航班信息發給我,我明天好去機場接您。”
“好、好、好,爸爸這就去買機票。”
說完,還沒等向南依再問什麽,向書禮就匆忙挂了電話。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怕她反悔一樣。
如果有可能,向南依毫不懷疑,她爸爸甚至想順着通話立刻出現在她面前。
雖然這個消息來的比較突然,不過這樣也好,新年沒有陪他一起過,剛好還可以過個元宵。
而且,也可以趁着這次機會讓他見見顧安塵。
再然後,估計那位大少爺就要急不可耐的帶她去民政局扯證了。
隻是,她的戶口落在了二叔家,要登記的話,怎麽樣都得回去一趟才行。
可如果他們回A市的話,那爸爸呢……
讓他也一起回去嗎?
想到這種可能,向南依就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爲什麽,她比較排斥這個可能,雖然明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然而當顧先生下班回來聽聞這個消息,關注的重點就完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