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那麽清楚的感覺到恐懼。
第一次……
是在見到母親屍體的時候。
猛地閉上了眼睛,顧安塵緊緊的握着手機,耳邊不停的回響着剛剛連清川告訴他的那些話。
如果不是有人及時拉住了小一,是不是她傷到的就不僅僅是手臂了?
隻要一想到那種可能,他就恨不得一槍崩了那些人。
不止是趙俨,還有……
俊眉緊緊皺起,顧安塵輕歎了一口氣,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光清冷如輝。
叩叩——
敲門聲輕輕響起,他轉身,見向南依溫婉含笑的站在門口,“忙完了嗎,晚餐送過來了,待會兒吃的話就冷了。”
“小一,過來。”他朝她招了招手。
眨了眨眼,她腳步輕快的走到了他身邊,稍顯茫然的被他擁進了懷裏。
擡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向南依聲音軟軟的問道,“你怎麽啦?”
顧安塵搖頭,什麽都沒說。
因爲他很怕自己一開口,就被她察覺到什麽了。
一個手段陰毒的顧安塵,不适合出現在他的小一面前。
她隻要知道,他愛她就夠了。
見他不吭聲,向南依也不再多問,緩緩退出他的懷抱,手指一點點滑入他冰涼的掌心,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微顫的淡色薄唇,讓她的眸光不覺微閃,“顧安塵,我沒事。”
一個吻,她就知道了他所有沉默的心事。
擡眸望着他漆黑的眼眸,向南依莞爾一笑,貝齒隐約,“其實,我原本訂了今晚的機票,想着要給你一個驚喜的……”
眼波流轉間,顧安塵神色動容。
“你是不是真的有讀心術啊,不然的話,怎麽剛好就在今天來找我呢?”
“小一,我一直都想來的。”不止是今天而已。
垂眸看着兩人十指相扣的手,向南依感覺到他的掌心一點點變暖,眸光也随之變得溫軟,“去吃飯吧,我餓了。”
“好……”
*
吃過晚飯之後,向南依見顧安塵似乎要出去的樣子,她揉了揉酸澀的眼,說自己剛好困了要睡一會兒,等他回來記得叫醒她。
顧安塵幫她掖好被子,确定傷口一直沒有出血,在床邊守了她一會兒才起身離開了卧室。
而就在房門被輕掩上的那一刻,原本應該睡着的向南依卻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眸中一派清明,未見絲毫困倦。
剛剛在書房門口的時候,她其實聽到了他在和别人講電話。
雖然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但是她猜,手機另一端的人,應該是連清川。
要出去做什麽,顧安塵沒有說,她也沒有問。
有些事情,如果他不希望她知道,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反正不管是哪種情況,都不會影響她對他的感情。
她難得喜歡上一個人,看着他的時候,就好像其他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影子都隻能逐光而行,因爲那道光,是她生命的全部色彩所在……
*
海哥接到連清川的電話之後,立刻就找人把趙俨關進了“黑屋子”。
然後他就帶着人一直在門口等着,直到顧安塵神色冷肅的從車上下來,那一刻他就知道,今晚注定有的忙了。
打開鏽迹斑斑的鐵門之後,海哥語氣恭敬的說,“人就在裏面。”
沒有任何回應,顧安塵徑自走了進去,一并摘下了腕上的手表,放進了上衣口袋裏。
“吱嘎”一聲,大門再次閉合,隔絕了門内外的兩個世界。
點了一根煙,海哥和手底下的一幫小弟守在門外,聽着裏面起初響起了悶哼聲,後來漸漸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吼叫,直到最後,徹底沒了聲音。
趙俨這老小子平時看着挺機靈的,怎麽幹出這麽二百五的事情來?
惹誰不好,非得惹上連老大他們這夥人……
顧安塵出來的時候,是十分鍾之後的事情了。
接過海哥遞來的濕巾,他慢條斯理的擦拭着手上的鮮血,漆黑的眼眸,深邃如淵。
白淨平整的襯衫袖口濺上了幾滴鮮血,他淡漠的掃了一眼,眸色微暗。
站在海哥的角度,餘光剛好可以瞥見鐵門裏面的情況,隻匆匆掃了一眼,他就飛快的收回了視線,眸光驚駭。
他倒不是害怕,畢竟也是混了這麽多年的人,什麽血肉橫飛的場面沒見過。
就是沒想到,這樣清貴優雅的男人也會有那麽殘忍的一面。
果然在生意場上能玩弄人心的人,也一樣可以在“修羅場”上玩轉人命。
“要是顧先生沒有特别的交代,連老大讓我處理後續的事情。”
輕點下了頭,顧安塵什麽都沒說就直接離開了。
他一走,海哥就對手底下的小弟說,“把血給他止了,找兩個兄弟尋個理由,把他送到局子裏去。”
“是。”
“聯系裏面的人,多‘關照關照’他。”
“關照”這兩個字,海哥咬的極重,任何人都能聽得出來他是什麽意思。
人要是死在外面處理起來未免有些麻煩,但要是死在裏面就不一樣了。
又瞄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趙俨,海哥又點了根煙,心裏不想在想,特麽這斯文人一旦不斯文了,也是怪吓人的。
*
開車從海哥那裏離開之後,顧安塵嗅着車内淡淡的血腥味,厭惡的皺起了眉頭。
将兩邊的車窗都按下,冷風瞬間就灌了進來。
路過商場的時候,他果斷停下車,直奔男裝那邊走去。
導購員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名身形修長的帥哥朝這邊走來,她原本揚起自信的微笑要迎上前去,卻在顧安塵走近的時候莫名頓住了腳步。
她自己也說不上爲什麽,就是在看到他眼中冰寒的眸光時,忽然就膽怯了。
随意拿了一件做工還算精細的西裝,顧安塵直接走進了試衣間換上,掏出腕表帶好,整理了一下衣領和袖口,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淡漠疏離的“顧先生”。
而原本身上穿的那套名貴的西裝則是被他裝進袋子裏,直接丢進了垃圾桶。
車子駛進酒店的停車場之後,顧安塵并沒有立刻下車回客房,而是在車裏打了3通電話出去。
修長的指尖輕點着方向盤,他擡眸看着後視鏡裏的自己,眼裏透着絲絲冰冷和漠然,既熟悉又陌生。
挂斷電話之後,他又訂了兩張機票,然後才下車走進了電梯。
一路走回客房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掩飾好了自己的情緒,變得和往常無異。
輕手輕腳的開門走進去,他本以爲向南依還在休息,卻沒想到她正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見他回來,眸光豁然一亮。
那一刻呀……
顧安塵隻覺得,萬千思緒湧上心頭,百感交集。
可是最終,他卻隻是走過去擁住了她,想抱緊些,又怕會碰到她的傷口,可抱得松了,卻又好像表達不盡他内心的愛意。
“小一,我訂了明天的機票,我們直接從A市飛去法國,好嗎?”他輕吻着她的發,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但是明明,他已經訂好了機票,似乎根本沒有給她考慮的機會。
不過,向南依剛好從不在意這些,“好。”
反正是早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或早或晚都沒有關系。
靜靜抱着她坐了一會兒,顧安塵想起自己剛剛去過的地方,眼神有些複雜的放開了她,然後轉身就進了浴室。
望着他近乎有些慌亂的背影,向南依微微蹙眉。
剛剛,她無意間看到了他手指上的關節,紅紅的,和許久之前的某一次情況很像。
她當時還上網搜了一下,對比手機上面的圖片,她猜測那是和人動手打架之後留下的痕迹,不過當時她否定了這個猜想。
但是現在,她卻無比确定。
其實她很想告訴他,他不用覺得自責,更加不用爲她做什麽。
因爲在遇到他之前,她曾經經曆過讓人感到傷痛和難過的事情,但後來也都過去了。
現在她有他,當然更加不會把那些事情太過放在心上。
隻是到底,這些話她沒能說出口,因爲很怕說了,他反而更爲她擔心。
直到顧安塵洗好澡出來,擁着坐在床上,兩人無言的看着電視,享受難得的甯靜。
入睡前,向南依念了一首詩給顧安塵聽。
用她特有的軟糯聲音,一點點的安撫了他慌亂的心。
我呀,要感謝你的雙腳,
因爲它們曾踏遍土地,
蒙受風塵,涉過水渠,
直到你與我相遇……
*
第二天一早,趁着向南依還沒有起床的時候,顧安塵就開車去了姜亦眠家裏,把她收拾好的行禮帶回了酒店。
車子駛過市醫院門口的時候,他眼神淡漠的掃了一眼,然後就收回了視線。
回到酒店的時候,向南依還沒有醒,看着她的手機放在了茶幾上,他微微抿唇,俯身拿起。
才一開機,就看到十幾條未接來電的短信提醒彈了出來。
一條一條翻下去,果然看到的都是向如萱一家人。
眸光微沉,顧安塵直接拆下卡槽,取出裏面的電話卡丢進了垃圾桶裏。
小一會選擇關機,就已經足夠證明她的态度。
但就算關機也總有開機的那一天,他要做的,是讓他們永遠都别再打擾她的生活。
最好……
是徹底消失。
想到這,顧安塵握着電話的手不禁收緊。
等到向南依起床之後,兩人吃過早餐,臨去機場之前,她才想起要打個電話給姜亦眠,怎麽說這階段都麻煩她了,走的時候還是告訴她一聲比較好。
可是就在她滿世界找手機的時候,卻見顧安塵拿着她的電話遞給了她,“剛剛幫你換了一個新的電話卡,你原來的那個到了國外沒辦法正常使用。”
當然了,去營業廳辦理一下也可以,但誰讓他是另有目的呢!
顧安塵說的合情合理,向南依眸光微閃,然後輕笑着接過。
盡管她心裏知道,他應該很清楚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出國,所以他換掉她的電話卡,隻是不想有人找到她而已。
就像昨晚的事情一樣,她都知道,但卻會裝作不知道。
大概也是因爲,顧安塵沒有刻意的想要隐瞞她。
否則的話,他絕對有能力做到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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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A市飛往巴黎的航班起飛之後,向知達一家三口聽聞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
或者說,是三個糟糕至極的“噩耗”。
陶婕因爲被人舉報曾在一年前接受患者的紅包,忽然就被市醫院開除了。
與此同時,向知達也因爲被人舉報之前辦過校外補課班,而暫時停職接受調查。
至于向如萱……
甚至連理由都沒有得到,直接就被解雇了。
而被寰宇集團開除,就意味着她在S市再難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這三個消息加在一起就意味着,他們全家徹底沒了收入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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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我要說,這不是二叔家最終的下場~你們不要急哈~
但是,我所以愛你的雙腳
還因爲
它們曾踏遍土地
蒙受風塵,涉過水渠,
直到你與我相遇。——聶魯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