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其實并沒有刁難,相反的她還很欣賞小芒果在鋼琴上的天賦,但是也提醒了我應該和小芒果認真的溝通好,首先要教導孩子聽老師的話,而不是這個年齡該出現的叛逆。
對這事我并沒有想要來責怪小芒果,所以在上車後我隻是提議她跟我說說今天在學校的經曆。從後視鏡裏看到坐在後面兒童椅内的小芒果歪着腦袋想了一下後說:“這是一個很糟糕的一天。”我問:“爲什麽呢?”
“因爲老師隻會不斷重複唱着同一首兒歌,講簡單而又無趣的故事,就連吃飯都沒有一點讓人驚喜的,飯後應該是聽故事環節可老師卻安排了要午睡,等我想要午睡時她們又不讓睡,Susan,爲什麽這個學校的老師和蘇菲亞不一樣?”
我知道蘇菲亞是她以前在費城時的班級輔導老師,那所學校也是專門針對心理問題兒童輔導教學的,更多的是開放式教育以及心理溝通。
面對小芒果的這個問題,我沉吟片刻後答:“因爲蘇菲亞是外國的老師,你現在在中國,我們中國的老師和蘇菲亞一樣優秀,會教很多很多有趣又好玩的課。”
小芒果若有所思之後道:“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上課有趣。内容簡單又枯燥乏味,就那一首曲子反反複複在唱。”
“你都會了?”
小芒果很傲嬌地給我哼了起來,确實就是當時我站在窗外聽到的那首兒歌。等她唱完後我不吝啬誇贊:“很厲害哦。”看到她的嘴角很明顯地揚了起來。
情況我大概了解了,小芒果有她自成的一套理念,如果是熟悉的人和她溝通未必不能轉圜,但是陌生人就不大可能改變她了。另外,估計是遺傳了莫向北那高智商的基因,學什麽都以驚人的速度,别說是老師了,就連我都有點适應不來。
如果就遺傳智商也就罷了,把她父親那怪脾氣也學了來。
想到莫向北心裏那股憋悶就又湧了上來,路口方向一轉,直接開回另一邊的房子。原本爸媽他們有想要留下來在H市定居,但是父親的身體不太好了,費城那邊有K在長期調理,不建議他在國内休養。這也是我選擇不去公司工作的原因之一,隻有現在這般有充沛而且自由的時間才可以一邊發展自己的興趣,一邊照料小芒果。
回到公寓,房子有定期讓人過來清掃,所以屋内很整潔。小芒果倒沒問我爲什麽回來這邊,她很自覺地跑到沙發上開了電視去看了。
也沒心情做菜,我直接喊了外賣餃子。打電話給店裏的經理詢問了下情況,下午我走後一切照常,并沒有什麽事發生。外賣小哥很快送來了餃子,我喊小芒果過來吃,但她看電視津津有味不肯移步。我又喊了一次,依然如此,心火頓時上揚,伸掌在桌上用力一拍,提高音量:“關電視吃東西!”
這回小芒果轉過了頭,默看了我兩秒後乖巧地把電視關掉走了過來安靜坐下。
其實吼出去我就後悔了,不該把情緒的浮動朝着一個孩子宣洩,可是有時候人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将餃子夾了六隻到小芒果的碗裏,放軟了聲問:“自己吃可以嗎?”
她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刀叉慢慢吃了起來。
餐具始終是小芒果難過的坎,她習慣了用刀叉和勺子,對筷子的使用可以說是一塌糊塗,完全沒法夾起任何東西。以她對事物領會的聰慧能力,學這不難,是她主觀意識上哪排斥。
我在每次就餐時都會将刀叉與筷子放在桌上,但每次她都是選擇刀叉。
在我拿了筷子夾起一顆餃子時,我輕聲問:“小芒果,你能像我一樣用筷子将它夾起嗎?”她擡眼看了看我,放下了刀叉,抓起桌上的筷子,将一顆餃子穿起在筷上。
忽然我有種心累的感覺,不是對小芒果的表現失望,而是她盡可能在滿足我提出的要求,哪怕做不到。可是……我甯可她朝我哭和鬧,也不是像現在這般。
“算了,你用刀叉吃吧。”
我起身将外賣盒連同餃子一起拿進了廚房,默站片刻後情緒低落地走出時,發現桌邊小芒果已經不在了,碗裏的餃子還剩着三顆,卧室門半開着,裏頭傳來語聲。
循聲走過去,聽到小芒果的說話聲,本以爲是在自言自語,可聽了一會卻發現她竟然是在跟莫向北打電話:“Jacky,你完蛋了哦,Susan很生氣,問題很嚴重。”
我被這小妮子給逗笑了,哪學來的這怪腔調?而且還偷拿了我放在桌上的手機躲到房間裏來跟莫向北偷偷打小報告!不知道對面莫向北說了什麽,小芒果回道:“你能進門的可能性略低,不過你要是來我可以乘Susan不注意悄悄給你開門。”
行啊,小丫頭越來越能耐了,胳膊肘就知道往她爹那拐。
我一邊聽着一邊在心中腹诽,聽見她挂機時趕緊悄然退回了廚房,聽着外頭的動靜确定她回到桌邊後才假裝端着已經重新裝盤的餃子走出來,其中還有一小碟的醋。
小芒果一本正經地坐在桌邊,埋頭用着筷子正努力夾餃子,好似剛才我走了那麽一會她都在與餃子奮鬥。我也不揭穿她,将盤子放到桌上後指了那疊醋道:“你試試蘸一些這個醋吃呢。”小芒果眼珠子滴流而轉,放了筷子用刀叉叉起餃子來蘸送進嘴裏時她那表情頓時亮了,整張小臉都皺到了一塊,是蘸得太多太酸了。
我忍不住噗哧而笑,等她吃完那顆後道:“傻妞,你隻能在餃子的一個角上蘸一點點,不能把整顆都往裏頭滾的。酸着了吧?”
小芒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好吃。”
也不勉強她,本身孩子還是少吃酸醋爲好。留意到小芒果在換回刀叉後就沒再使用筷子,也不點破,她吃完放下叉子後對我要求:“Susan,我想洗澡。”
我點了下頭道:“你先把餐具送到廚房間去,等我吃完就給你放洗澡水。”
孩子的自理能力我一般會在生活中培養,不讓她養成事事都依靠大人的習慣。她聞言隻是聳聳肩應:“OK。”然後端起盤子和叉子與筷朝廚房而走,卻在片刻之後聽到裏頭哐當一聲響,是刀叉落地的聲音。
我跟過去看,隻見小芒果正蹲在地上揀着餐具,幸而她的餐具都是專門的仿瓷材質,還是特地從費城帶回來的,所以也不怕摔壞。看她沒摔跤也就放了心,順便進去浴室把熱水先放上,然後提醒她自己拿戲水的玩具和要換洗的衣服進去。
洗澡是小芒果的愉快時間,她可以帶上自己的戲水玩具在裏頭待上一個多小時都不覺得膩。等我把碗盤都清洗完後就安排她洗澡,通常這時候我可以看一會新聞,等她泡上二十分鍾之後再去把她整弄出來。
幫她吹完頭發輕拍了一下小腦袋道:“想看電視就去看一會吧。”
她擡起頭問我:“你不洗澡嗎?”這妮子管得還真寬,無奈回道:“當然要洗了,這不是正要洗浴缸嗎?”等我洗完澡出來,小芒果竟然躺在沙發上睡着了,擡頭看牆上挂鍾,竟已經到了九點,她這生物鍾是很準時的。
大了之後抱她感覺有些吃力,把人抱進卧室蓋好被子我又回到客廳将電視關了。轉眸看了看門,略一遲疑還是上前把門給反鎖了,該來的早就來了。
以往這會時間還早,我通常會放松地畫畫圖紙,而莫向北則看新聞。
婚後的生活本來就是很平淡的相處之道,不會有太多浪漫的橋段,也不會兩個人一直粘在一起談情說愛。今晚我自沒這個心情來畫草圖,關了客廳的燈便進房睡在了小芒果的身旁。
一時間很難入眠,白天的情景在腦中盤旋,這會冷靜下來去回想依舊感到沉悶。
楚橋曾是莫向北最信任的人,又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加上當年的事至今想起都感寒栗,他是真的覺得我能夠大度到一點都不在乎嗎?
哪怕他從沒喜歡過她,但就楚橋當年對他的那點心思,我也不可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