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那莫名短路的反射弧才意識到一件事,就是這條從老公寓開往新公寓的路比之平常都要長,尤其是這并不是開回去的那方向,反而車輛逐漸稀少,往着城區邊緣在開。
“我們要去哪?”
他給我一句:“等到了就知道了。”
然後眼看着車子一路上高速,穿行疾速在車道上,路牌一個接着一個而過,差不多開了兩個多小時又一個路牌口他打了轉向燈駛下了匝道口。
他竟然開車去了S市!
我完全捉摸不到他這突然的心思,不太可能是随性所緻,可是并沒有什麽需要來上海的理由啊。難道是公司有生意要來這邊與人洽談?可這段時日他一直都在籌備婚禮,眼看婚期将至,這個可能性并不大,他也不是把公事看得比我們的婚禮都還重要的人。
更意外的是,他竟驅車而至碼頭!
在車子停下時我忍不住問:“我們要坐船?”莫向北沒回我,而是回頭問小芒果:“你想不想坐船?”這還用問,從小芒果那好奇探望的目光就知道答案了,她脆聲回答:“想。”
眼見他下車去給小芒果打開車門,我也隻好跟下車卻繼續追問:“你是打算乘船去旅行嗎?可是我們的婚期不是即将到了,不需要做最後的準備嗎?”
“準備什麽?該買的都買了,難不成連婚慶都還要我來做?下面自有人在照應,爸媽也會把後餘事情安排好的。”
就是說他真要撇下婚事而一家三口去旅行?婚禮前夕新郎新娘都不在,這恐怕是最荒唐的一次婚禮吧,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服爸媽的。
因爲不是短時間停車,所以還要辦個手續。我與小芒果站在旁邊等待時忍不住遙望碼頭上停泊的一艘艘巨輪,忽然有種時光倒退,回到十一年前的錯覺。
那時的我自然不會有此刻的心境,帶着希翼和新奇,像剛剛脫出籠子的鳥兒向往着自由飛翔,隻是還沒飛起翅膀就被折斷了。
莫向北出來後就跟着他穿走,心知這或許不是他臨時起意,所以沒去碼頭的售票廳也不覺奇怪。可當逐漸走近那一艘遊船時,我沒法不被昔日的情緒影響,因爲那種“時光倒退”的感覺真的朝我傾覆而來。
我拽住莫向北的衣袖,“這船……”
他回過頭将我的手握在掌中,醇厚的嗓音撫慰我心:“蘇蘇,跟我來。”
真的登上了那艘,與記憶中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遊船,這不可能是一朝一夕間就能辦到的。就是說在過去的那些年裏,他一直都在做着這件事,因爲這是我與他緣起之地。
一邊走着一邊環看着四周,似熟悉又陌生,真的可能是時間太過久遠也或者是我用自我催眠的方式強行喚醒記憶隻是把人物給扯清楚,但關于船上的一些細節終究還是模糊了。
反而是五年前陳華濃的船要令我印象更深刻一些,其實人的記憶沒有永恒,即便沒有失憶,它也會随着時間的更替慢慢的在褪化直至消失,而我的區别在于是還沒有到這個時間點就被人爲刻意地抹去記憶,所以就算利用自我催眠強行記起還會有殘缺。
這輩子一共就兩次登船經曆,都有一些不美好的事情。前一次是意外,後一次則是蓄意,不過前一次讓我遇見莫向北,後一次讓我和他的心再次走近。
既來之則安之,在莫向北領着我們去到艙房後就坦然了。
小芒果有個單獨的小艙房,是在我們房間的旁邊,令我意外的是居然艙闆上是純白色的,什麽都沒有裝飾。我看小芒果微微失望的眼神去揉她的頭,卻聽莫向北問:“這個地方從現在起屬于你了,你要不要自己去拿彩筆來裝扮它?”
小芒果眼睛一亮:“真的可以讓我自己來裝扮?”
“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行的話那就讓你的Susan來畫吧。”莫向北是這麽說的,而小芒果立即皺起小臉直搖頭:“OhNo,Susan的畫工太不敢恭維了。”
這小丫頭,有她這麽埋汰人的嗎?什麽叫我的畫工不敢恭維?我隻是不擅長這方面而已。待莫向北拿來畫筆後小芒果就開始了她的“工作”,她沒有正式學過畫畫,可是不知道是她本來就有那天賦還是K的引導,見過幾次她的畫,沒有想象中的亂塗亂畫,是很抽象的那種,隻有她能解釋畫中每一個東西的涵義。
這麽大一間艙房,夠小芒果忙乎一陣了,但就在我和莫向北打算退出艙門時,小芒果忽然扭過頭來道:“你們倆又要躲起來講悄悄話嗎?”
我微微一怔,此話何講?
小芒果又說:“每次Jacky就愛拿事情丢給我,其實就是想要獨自霸占Susan。”
莫向北聞言笑了起來,似真似假地道:“Susan本來就是我的,我又何需霸占?”小芒果面露不服氣:“Susan是我的,是我先認識她的,你還惹她生氣,要不是我替你說情Susan都還不原諒你呢。”
莫向北挑了下眉,煞有介事地問:“哦?那我應該要怎麽感謝你?”
“給我打下手當助理,幫我裝扮這間房。”小芒果提出要求後又對我道:“Susan,你可以去參觀這艘船了,Jacky已經被我征用。”
對于這種情形我失笑不已,與莫向北對視了一眼便配合着點頭:“好好好,都聽你安排。”
走出艙房時看到莫向北已經走過去蹲在了她身邊,父親的嚴厲和謙和他似乎做到了兼備,也難怪小芒果會喜歡他,也變得越來越粘他,反而對我倒沒太粘了。
倒也不是情感上的轉移,而是小芒果的認知裏已經把我和莫向北劃分成兩塊,一塊是信服的,一塊則是要被保護的,無疑我是那後者。這對父女在用他們各自不同的方式寵我呢。
決定等下再回來這邊“驗收”他們的成果,希望在莫向北的幫助下這個艙房不會太慘。
循着記憶我打算去找找看船上是否也有賭場,如果有我打算小賭一下。
推開一扇金屬門,門後還真的如我所想是個小賭場。之前上船時除了看到船務人員并沒看到有其餘的賓客,竟沒想這裏倒是幾乎都坐滿了,而且很明顯這裏的隔音設備是專門制作的,我在推門之前完全聽不見這裏的噪雜聲。
環視了一圈并沒有人注意我,看着荷官們的服裝倍感熟悉。我去換了一些籌碼便遊走在桌後觀望,當初我撞見莫向北就是在這,當時他既是遊船的主人也是一名賭客,所以今兒我也想感受下賭客的心情是如何的。
後來我選定了一張牌桌駐足,看了一會決定跟着衆人把籌碼壓在一名中年男人這處。很單純的比大小,純靠運氣沒有技巧,顯然今天這位中年男人的運氣不錯。
幾輪下來我的籌碼翻了一倍,沒有繼續壓,換了另一張桌子,而這次我沒有觀察,直接選了一位貴婦這邊下注。我也想試試自己的運氣,結果我的籌碼迅速縮減,最後就剩了一個我隻得罷手。也沒有再去把籌碼換回現金了,直接揣進兜裏留作紀念吧。
走出賭場,金屬門在身後被關上,一室喧嚣頓然遏止,猶如穿走兩個世界。
賭博的樂趣我沒有體味到,不過心境卻是放松的,因爲與在座的那些賭客心情不同,他們的出發點是輸赢,而我隻是想要感受最初撞上莫向北時他可能波折的心境。
我爬上了船頂,看見那鐵欄把手就不由想起莫向北當初的惡意懲罰,平躺而下。
船還沒有開航,S市的天空與H市是一樣的,白雲占多藍天隻有小小的一片,不像雲南那邊天空湛藍的像塊寶石。不知這會莫向北在那間雪白的艙壁上畫着什麽,他的畫工如何?一定是胡亂塗鴉的吧,他會的東西不少了,那天發現他連彈鋼琴都會,不可能再會畫畫了吧。
不過也有些希望他真的會畫,那或許會在那面牆上畫我。
清風吹拂如溫柔的手,想着莫向北和小芒果漸漸思緒放空睡過去了,迷蒙中好似感覺身體空落,可是眼皮正沉,隻側了側身鑽進溫暖處又繼續睡。
後來感覺身旁一直有個人,因爲氣息很熟悉,所以也安心。好似在幫我換衣服,心說這人真是細心,知道我睡覺要換上睡衣的。這時候其實我要醒來隻需睜眼就可,但喜歡這個人溫柔的動作裏含着的寵溺,于是便繼續裝睡。
身體一輕,又被抱起來了?這是要把我往哪擱呢?還别說這樣被抱着走,緊貼在一起暖暖融融挺好的。當再次被放下時我都有點不舍,恨不得伸手去摟住。
可就在這時突然有個聲音鑽進了耳朵裏:“蘇蘇,你要是還裝睡我就吻你了。”
事實上話一落連給我半秒反應的時間都沒,氣息就已經覆蓋而下,唇上輾轉柔軟,我悠然睜開眼,黑色瞳仁星光流轉,絕色傾城。
靜默對視裏,氣息仍然纏繞在唇齒間,懷中的溫度包裹着我。
自然是莫向北了,如果不是他……沒這假設。當他終于退開時我察覺到不對,視角擴展,很明顯頂上的空間不是低矮的艙房,而是如琉璃一般并且拔高了不少米的天花闆。
眸光回落,發現自己哪裏穿的是睡衣,根本是——白紗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