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訝異而問:“機場?”她點點頭,說了一個令我語塞的原因:“因爲這裏的每個人都長得和你與Jacky一樣,也和K與阿婆阿公一樣。”
似乎她這話聽起來含糊,意思不明,但我立即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是說你看到的周圍那些人都同我一樣是黑頭發黃皮膚的,而不是你在費城時看見的老師與同學那般金發碧眼。”
她想了一下,提出了意見:“也不都是金發的,有的人是棕色的頭發,也有的人眼睛是藍色的。”我失笑了點頭,她觀察的倒是仔細。
就是說在小芒果的潛意識裏,因爲生活裏接觸到的最親的人,其實對外國人是有抵觸的。這聽起來似乎并不是很合理,她出生在費城又長在費城,按理她應該更适應那樣的氛圍。但小芒果的心思不能用尋常的思路來衡量,其實我有很多時候覺得她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自閉,表面看來的自閉症症狀,其實是她心中有着另外一個世界。
那個世界裏沒有定義的稱謂,包括爸爸媽媽,隻分爲她認知範圍以内和範圍以外。而我們這些人,都屬于她認知以内最親密的朋友。
而這時的情況屬于她認知以外的那個範圍,就是說她的心緒已經産生了改變,以前她面對這一部分時的态度是摒棄與隔離,甚至當某些東西觸及到她的底線時她會情緒失控。
當然我沒法否定小芒果的這種“不同”,就是欣慰地感覺到她有在進步。
我正整理着這些訊息逐步分析,突然視線瞥見身旁站了一雙穿着寶藍色高跟鞋的腳。
目光上移我怔住,她是......
“季蘇,真的是你?”
在這座城市如果還有人能算作是我朋友的話,就隻有眼前的人了,羅勉。
初看的第一眼我還真的沒有立即就認出來了,隻是覺得眼熟,當她驚訝地喊出我名字時腦中迅速翻轉搜找出了她的名字。
之所以沒第一時間認出來的原因還有一個,羅勉與以前改變好大。印象中的她幹練而果斷,基本上都是一身職業裝,但這時的她長發披肩并且卷了波浪卷,身穿黑色吊帶長裙,整個人都顯得慵懶而美麗。
突然想起我和莫向北去雲南之前回京的那次,在入住的那家酒店的餐廳裏曾有見到蔣晟和某個女人親密的在一起吃飯,當時注意隻在蔣晟身上,此時想起好像那個女人并不是羅勉。
當年蔣晟與羅勉即便沒有相互示愛但也算是公認的一對,是這幾年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莫向北買了食物回來,看見羅勉隻是瞥了一眼便走過來把吃的遞給了小芒果。羅勉的班機要比我們早十五分鍾,是開往另一座城市的,與我寒暄幾句後就背着包走了。
我看莫向北在喂小芒果吃蛋糕,一點也沒有要詢問羅勉的事的意思,反而是自己忍不住先提問了:“剛才那個羅勉你還認識嗎?”
他眉色未動地道:“我又沒失憶,怎麽會不認識呢?”
聽見“失憶”這個名詞總是很敏感,不過我知道他是無心的,忽略心中的異樣後問:“蔣晟現在還和羅勉在一起嗎?”莫向北手上一頓,“别人的八卦我不關心。”
這人......意思是說我八卦?好吧,不想再追問了,卻又聽他道:“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分手一年多了。”心頭一咯噔,當真不是我敏感?“知道原因嗎?”
莫向北擡起頭無語地看着我:“蘇蘇,我和蔣晟至今都沒見過面,即便是最近有了聯系,你認爲我去問他的私人感情合适嗎?”我被問的也無語了,确實以他們男人的友誼除非當事人自己說出來,不可能會去探問這種屬于隐私的事。
不過我看見莫向北雖然嘴上那麽說,卻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點開蔣晟的名字,手指翻飛竟是在給蔣晟發送信息。我靠近過去一看,上頭輸入了羅勉将乘某班機去到哪座城市,沒有署名就發送了過去。第一反應是:“你怎麽知道羅勉要去哪?”要知道剛才我與羅勉交談過程中并沒有提及她的去處,而且他才回來一會,基本上就沒聽到我們說話。
但見他雲淡風輕地解釋:“從這個候機廳出發的飛機基本上都是往華南線的,而她剛才說她的班機要比我們的早十五分鍾開,除非她撒謊,否則就隻可能是去J市。”
他的思維敏捷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所以對他單憑羅勉最後那句說班機比我們早十五分鍾就推斷出她會去哪,并不感到好奇,我覺得驚異的是......“剛才不是說他們一年多前就分手了嗎,爲什麽你還要給蔣晟發這條短信告知他羅勉的去處?”
“已經塵埃落定,是時候跟他聯絡了。這麽多年兄弟,就當作是送他一個見面禮了。”
見面禮?“你打算和蔣晟見面了嗎?”
“他的人目前正在H市。”
我覺得我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說目前蔣晟的人在H市?可是爲什麽?蔣晟又沒有相關生意在H市。這時播音器裏傳來開往H市的航班開始檢票的通知,也無暇再多問,立即起身收拾椅子上的食物和莫向北、小芒果一起去登機。
等在飛機上安定下來時我才問出之前的疑惑,莫向北默了一下回道:“我母親失蹤時我和老陸都不在國内,第一時間隻有讓老陸打電話給蔣晟去調查。”
“所以清姨這時候人在H市?”
見莫向北點頭默認,心裏不由想這是否意味着清姨可能已經清醒過來了,否則她怎麽會出現在H市?要知道上回我看見她時甚至連我都認不出的,而且那個鄉村離H市又那麽遠。
不過這些我沒打算去問莫向北,原本事關到他母親的事通常他都很避諱,而雲清的瘋又是他心中的一塊永難愈合的疤。既然答案就在H市,不過兩小時就能飛機抵達了,自是很快就能解開。
一走出機場就看到蔣晟斜靠在一輛黑色路虎車上,手中夾着煙正在吞雲吐霧。
他看見了我們,卻沒有立刻走過來,隻是目光掃略而過最終落在我身側的莫向北臉上。爲了怕人多擠着了小芒果,這時正被莫向北抱在懷中,他頓下步伐對我道:“蘇蘇,你抱一會。”哪知小芒果抗議了:“我已經長大了,不用你們再抱我。”
莫向北聞言勾唇而笑,摸了摸小芒果的頭就放下了她,然後起身朝着蔣晟那處而走。
我沒有緊步而随,就拉着小芒果的手站在原處。
隻見原本蔣晟還能貌似氣定神閑地站在那悠遊自在地抽着煙,可當莫向北逐漸走近時忽而把手上還剩半支的煙給丢在了地上,并且用力踩了踩,擡頭時眼角抽了抽,箭步而上将莫向北胸前的衣襟給一把拽住,聽起來幾乎是怒喝的:“你小子還知道要出現嗎?”
因爲莫向北是背對着我的,所以沒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我隻看到他并沒有抵抗,任由蔣晟在那抓狂,口中隻輕喚了聲:“阿晟。”
蔣晟忽然就紅了眼眶,推開他側轉了身,“五年都不知道給我來通電話,等有電話來了就是讓我替你辦事,有你這麽當兄弟的嗎?”
這一幕令我想起了當年,若說那時候有一個人與我是同悲的,那個人必然是他蔣晟。
等男人們情緒安撫之後終于想起了我們這邊還站了對母女,蔣晟看看我再看看小芒果,又覺得委屈和哀怨了:“北,你這速度真是賊快,連女兒都有了,而且還這麽大了。可憐我一直都還是孤家寡人,你真是見色忘友。”
莫向北佯踹了他一腳反問:“剛是誰給你發信息來着?”
“啊?那個号碼是你的?”蔣晟驚愕地瞪大眼,随即又一拍大腿惱道:“我就說了,怎麽會有人給我發小勉的事,怎麽就沒往你身上想?你小子既然都讓陸少離跟我聯絡了,居然還神神秘秘的不肯把手機号留給我。”
“給你指了明路還怪我不夠兄弟?那行,我讓蘇蘇通知羅勉立刻轉移城市。”
“诶,别别别啊,這不正趕着把車送過來給你嗎?不跟你說了,我定了去J市的機票,半小時就搞定了。”說着蔣晟把車鑰匙丢給莫向北,轉身朝機場内而跑。
這轉變之快實在是無人能及,而且從H市到J市開車也不過隻要兩小時,他搭飛機過去?
莫向北知道我在想什麽,給予評價:“沒事,他有錢任性,而且明顯早就迫不及待了。”我看了看已然消失了背影的機場内,“所以他這表現是對羅勉還在意?”
“要不然呢?”
“可就算蔣晟對羅勉還有惦念,也不好......”就這麽把羅勉給賣了吧。
莫向北走向車子拉開車門時對我說了句:“阿晟才是我兄弟。”意思是羅勉的意願不在他關心範圍以内。
會第一感覺這樣的邏輯不對,可是仔細一想也沒什麽錯,人總是第一傾向自己的親與友,羅勉即使曾有融入過他們的群體,那也是因爲蔣晟,莫向北傾向偏幫蔣晟也無可厚非,就連我,似乎想了想後也同意站在蔣晟這邊。即使曾與羅勉共事,也受過她的照應和幫助,但個人感覺上蔣晟更偏向于朋友;另外我内心裏是希望他們能夠重修舊好的。
有時候情感裏真的需要一點助力,就像之前的我和莫向北,K就是那個助力。
希望這次莫向北給蔣晟的這個“見面禮”能夠推他一把,幫他找回心愛的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