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并沒有确診小芒果有自閉症,隻是覺得她比普通孩子要乖,從來都不哭也不鬧。由于她是早産兒,在保溫箱裏足足待了一個多月,要比老四的baby小很多。看老四那幸福的神情,絕然不會想到曾經的她爲了愛一個人是有多絕望。
秦淼說這次主要就是來看老四家baby的,順便跟她取取經,她家老吳啊可着急了,想要她趕緊生個娃。回頭她湊過來壓低聲質問我怎麽又和莫向北厮混到一起了,還有坐在莫向北身旁的女娃是誰,是不是莫向北的私生女?我被問的苦笑連連,什麽叫厮混呢?小芒果的存在,确實這五年裏除了K沒有人知道,秦淼自然也不清楚她是我的女兒。
還沒想好要怎麽回答,老四突然失笑着道:“老三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呢?沒看出來那小姑娘像咱們小五嗎?”秦淼傻眼,回頭看看那處再來看我,“那是你女兒?誰的?”
老四無語地搖頭,替我反問回去:“你覺得除了那邊的莫向北,小五還能再愛誰?”
秦淼語塞。
很多時候老四确實要比秦淼通透而細緻,她一眼就看透了我的現狀。倒不是比秦淼與我有多親近,而是她本身就是個細膩的人。
隻見秦淼乍舌的反應後對我恨鐵不成鋼:“你說你啊,怎麽就栽在了一棵樹上了呢?還藏了個這麽大的女兒不告訴我們,害我老爲你憂心,早知道就不操那份心了。”說着又面露疑惑:“不對啊,你這閨女看着也有四五歲了吧,那會莫少不是失蹤了嗎?”
老四突然拽了她一下,兩人對視一眼後神色各自有變。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坦然承認:“我們并沒有結婚,小芒果是他離開前有的,起初我也并不知道自己懷孕,等到了費城安定了後才有反應出來。”
老四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一定很辛苦吧。”
“還好,當生命降臨那刻會覺得一切都值得。”
老四的表情有些怔忡,口中喃喃肯定:“是啊,都值得。”秦淼不滿而道:“你倆可别在我面前炫耀了不?明知道我們家老吳巴望着要個孩子呢,我現在都愁死了。哎呀,茶喝多了要上洗手間,你倆誰也要去?”見我們都搖頭表示不要,她跺跺腳拿着包起身而走。
其實說起來秦淼可能是我們三人中最灑脫的那個,愛到極緻,放手時即便痛也斷得徹底。我正細思間突聽老四在旁輕問:“他好嗎?”
微微一怔,咯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那意思,看她臉上神色安然唇角含笑,就像是在問“你吃飯了嗎”這類再尋常不過的問題。我遲疑了下,如實而答:“五年前他與莫向北是一同消失的,直到前陣子我回國時才再遇了他們,與他的交集并不多,但看他應該還是老樣子。”
“小五,你會不會覺得當初的我很傻?”
我搖了搖頭,“不會。”
“可能他早就将我忘記了吧,可是直到我在小baby出生前,我還偶爾會想起他。”
我的臉色微變,這話如果是在當初說來還可以理解,可時隔都将快六年了,并且她早已婚嫁......可能是看我蹙起了眉頭,老四潸然而笑:“沒什麽,就是看見你了有些感慨而已。另外看到莫少就難免想到他了,其實就如你剛才說的當生命降臨那刻我忽然通透了,原來并不是沒有放下,而是對過去還有緬懷,畢竟當初投放了最真摯的情感在裏面。”
她頓了頓後又道:“我最羨慕你了,也最佩服你,我們三個人就你始終如一地堅持,有時候這不單單需要勇氣,還需要信念。”
秦淼回來後我們這話題就終止了,并且搖了搖手機稱她家老吳過來接她了,晚些還有個約。老四聞言也起了身,決定打電話叫她先生也過來。
原來她們的“家屬”都被安排在附近等候呢,這時莫向北抱着小芒果走過來朝她們點了下頭算作打招呼,我才發現小芒果居然已經睡着了。
陪着秦淼和老四來到校門口,兩位先生已然抵達,目送着他們相繼而離後我們才往木屋而走。到得僻靜處我輕問:“是你找她們來的嗎?”
其實已然很明顯,若說“偶遇”秦浩還有可能是巧合,但秦淼與老四會突然出現就太奇怪了。而莫向北也沒什麽好遮瞞的,點頭承認:“嗯,既然她們都惦記你,就幫你約了過來一起聚聚。”我默了一瞬忽而問:“那秦浩呢?”
他橫過來看了我一眼,淡聲而回:“我以爲你會想要重溫當初我殺他四方的一幕,也正好可以在小芒果面前樹立威信。”
“......”那就是說也是了?想來不可能會這麽巧。
回到了木屋他放下小芒果後就去做晚餐了,這幾天基本上夥食都是他包攬。沒有去問國内的公司不需要他回去管理這類的問題,既然他有心陪我在木屋住下那便肯定有所安排了,即便沒有,多陪我一段時日也未嘗不可。
感覺有些困,便橫躺在小芒果身邊打算小眯一會,不成想這一睡昏昏沉沉,驚夢不斷。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并不是沒有道理,夢中都是老四與秦淼過去的畫面,尤其是老四,我竟夢見那晚她與陸少離決裂的一幕。從夢中驚醒時心神還有恍惚,心跳也加速中,依稀聽見有個低沉的嗓音在說話,扭轉頭便見站在窗前的身影正握着手機貼在耳邊。
“是你說讓她多與朋友以及認識的人接觸,以這種方式來緩解緊繃的神經,可是今天傍晚回來她就睡下到現在都沒有醒!你不要跟我說嘗試,她不是實驗品。”
我下意識地去摸枕頭底下的手機,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是半夜兩點,這一睡竟睡了這麽久?而且身旁的小芒果也不在了,估計是被莫向北抱去了房内。這處動靜很快被敏銳的他給察覺到了,回眸過來看見我已經醒了立即放下手機走來。
他來到跟前伸手貼了貼我的額頭,沉郁而問:“怎麽出這麽多汗?”
微微一愣,這才發現自己滿頭都是冷汗,模棱兩可地說:“可能是做了噩夢吧。”他的眼神縮了縮,卻沒有追問是什麽噩夢,隻建議而道:“要不要先去沖個涼?你晚飯也沒吃,我去把飯菜都熱一下。”
我輕嗯了聲從床内撐坐而起,身上确實因爲出了汗而黏糊糊的,但見他雖那麽提議卻并沒走,還視線緊鎖着我。在我下地起身的一瞬,突然他抓住了我的胳膊,“蘇蘇......”
難得見那雙黑眸裏出現猶疑難決的情緒,我微挑了眉等着他的下文,但最終隻見他輕蹙了下眉頭道:“一會再說。”
等我洗過澡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他替我盛了一碗蘑菇濃湯推過來時心想這湯應該熬了很久吧。他也拿了一副碗筷并盛了飯,看情形是因爲之前擔心我而直到現在都沒有吃。
我先打破了沉靜:“小芒果呢?去裏頭睡了嗎?”
“嗯,她就眯了一會醒來了,我安排她吃完東西後就去裏面睡了。”
我拿筷子挑了挑碗中的米粒,又問:“剛才你是在和K通話嗎?今天你找來秦淼他們,是他提議做的一種診療方式?”
莫向北的手上一頓,“剛才我打電話你聽到了?”
這是一個沒有可研究性的問題,所以我直接跳過,心中有些東西要表達可是一時間卻又找不到很好的語言,沉默片刻後我說出口的卻是:“謝謝。”
無論是否是K的診療方式,他找來秦浩、找來秦淼與老四,都是出自一分對我的......包容。确實,我想了這麽久,覺得大約隻有這一個詞能夠诠釋。
秦浩,是一個從未入過他眼的男孩,連情敵都算不上,當初他幾乎是分分鍾就将這孩子對我的愛慕給碾壓下去了。今天他在我和小芒果面前重現當年的一幕,并不是爲了羞辱秦浩,是想爲我呈現一個過去的形态。包括秦浩,與原來相比有了很大的改變,對于他中場離席不執着于結果,我是有些小感動的。
而大感動自然是秦淼與老四的出現。
其實當我們一旦接觸了這個社會之後,随着時間的推移很少有可能使得三個人的生活同時有交集,這種形态在我們彼此有了歸屬之後會更難。老四剛剛生完小baby,秦淼結婚也沒多久,她們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就像所看到的她們的老公都等在附近。
莫向北将她們都請過來,這樣的時機很難得,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讓我看到了好友對我的關心。或許K現在的方案便是讓他灌輸給我以正能量吧,讓我有好的心态來迎接已經千瘡百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