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握着的手機又在震動,無意識地接通了放到耳邊,安東尼的聲音傳過來:“Susan,怎麽到現在才接電話?我跟你說啊,你家那位跟陸少離坐比我們晚一班的飛機來費城了,估計是奔着你那邊去的。喂?Susan?怎麽不說話?”
“我知道了。”輕聲應答後放下了手機,安東尼的這通電話來得太晚了,他口中的人已經就站在我面前。母親剛才故意揚聲說話是有意在給我示警,但這時卻被那人氣場懾住。
我握了握拳走過去,丢下一句:“出去再說。”便掠過他身旁出了門,院中陸少離轉過頭來,看見是我眸中閃過諷嘲。身後沉步随至,我本欲出去外邊但聽清涼的語聲在後傳來:“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
滞了滞,回轉過頭。兩個人,靜靜對視。
陸少離打破了沉寂:“我出去買煙。”聽着他腳步聲離開後我垂眸輕問:“爲什麽來?”
莫向北沒有急着回應,拉近了我跟他的距離伸手把我下巴擡起,迫使我不得不迎視他的目光。那雙向來漆黑深邃的眼看似沒有情緒波動,卻在一眨眼間又覺波濤洶湧。
在我猝不及防時他的臉突然壓了下來,強烈的獨屬于他的氣息灌進我的口鼻,輾轉間沒有試探和溫存,隻有沉重的蠻力,牙在唇瓣上一磕就強行挑開我的唇,吻得又深又重。
最好的拒絕就是無聲不抵抗,無論他怎麽試圖挑起我的回應我都無動于衷在原地,任由他在唇上肆虐。我的眼睛從始至終都很安靜地看着他,而他也未閉眼,兩人之間像是一場較量,誰先低頭誰就輸了。
他終于惱羞成怒,退開唇舌移到耳畔惡狠狠地威脅:“信不信我直接就在這裏辦了你?”
“信!”我無比諷涼地看着他道:“你莫向北想要做什麽誰還能阻止得了?”清晰可見他的眼中一閃而過沉怒,但我卻不想就此放過他:“爲所欲爲不就是你的本性?陰謀算計成了你的外衣,哪怕是我,你利用起來不也是眉頭沒皺一分。”
“我對你不是利用!”
“不是利用是什麽?”我怒吼,“安東尼跟你非親非故要把資金調度過來借你用?你敢說你沒有一丁點借我來絆住迷惑沈熹的念頭?在你将計就計做着這些部署安排的同時,有沒有想過但凡沈熹起一絲邪念,那我就不再是原來的我?”
聞言他厲喝出聲:“他敢!他一家人的命脈都被我掌握在手中,他敢動你一分,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聽着這嚴辭令色的話,我諷涼而笑:“原來你是有所持所以沒後顧之憂,原來連這些你都計算好了,可是,你認爲沈熹真的會因爲這些而受你要挾嗎?”
他的瞳孔極明顯地縮了縮,在他開口之前我搶先下逐客令:“莫向北你走吧!”頓了頓,我在心中作了一個瘋狂的賭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些天沈熹對我有過侵犯,我死也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我看到那雙瞳眸淬煉成冰,逼人的光芒投射在我臉上。我沒有再說話,他也沒開口,目光相接裏我感覺到深入骨髓的痛在一點點滲透進皮膚、抵達心髒。
經此一役,我還剩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
終于在逼視中那雙黑眸沉暗而垂,背轉過身隻頓停了一秒便朝門而走。我目送着身影漸遠,感覺身體無一處不在疼,深知在數秒以後我将與此人真正絕斷,從此天各一方再無交集。
曾經以爲,不管經過多久我都可以在回憶中等他,但命運不夠強大,我在不覺間觸及了生命的底線。或者我這次回國其實就是一個錯誤,拖着兩個人都從地獄裏走了一回。
沒有眨一下眼,最後的時光我想目送他徹底走出視線,這過程中的每一秒都像是鞭骨笞血一般的煎熬。眼看他走至了門邊,隻需一腳邁出門檻便與我分走兩個世界,卻見他突然沉定而立,見狀我心上猛的一抽緊,連呼吸也頓住了。
“蘇蘇,我很好奇。”徐緩而沉暗的語調半揚而起,使我随之懸起的心墜沉到底,強烈的直覺我這局要賭輸了......聽見他在有意停頓後再開口:“究竟這裏有什麽讓你突然大驚失色地趕乘最快一班飛機回來,究竟又是什麽緻使你連沈熹侵犯你這種謊話都搬出來也要趕我走?”他連說兩個“究竟”之後緩緩轉過身,那雙幽沉的黑眸根本就沒有之前的震怒與沉痛,有的隻是可怕的平靜。
他又道:“你現在這種極端的反應,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藏了什麽秘密在這裏,而這個秘密還與我有關?”
我猶如被錐子給敲在了原地,一動都動不了,腦子在命令自己立刻作出反駁,哪怕是怒罵發飙,可我的嘴唇顫抖到根本就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看着莫向北将剛才已經拉遠的距離一點點再拉近,直到走回我身前時,幽黑的雙眸沉沉凝着我,忽而嘴角一彎,“蘇蘇,你太低估我了。既然我會随着你身後來費城,如果要走也隻有一種可能——帶着你一起走。隻不過現在我對這件事并不急,因爲那是必然之事,令我感興趣的是你現在的反應。”
說着他的目光往我身後飄了眼,“剛才我一進門你母親故意揚高聲說話,我與你站在這院中講話這一會你父親假裝無意中經過門口處有三次,眼神間都是憂色,不得不說二老是實誠的人,他們不斷地在給我暗示,而你更是慌不擇路到連那種謊都撒。”他将我一縷亂發捋起挂到耳後,指尖在我臉上輕輕摩挲了兩下後幽然而說:“瞧瞧你這驚怔的反應,怎麽可能瞞過我的眼睛?更何況假若真如你所言,在我從沈熹手上救下你時你就不是那種反應了。”
一番分析足以證明我情緒荒撩之下的愚蠢,居然試圖在他眼皮子底下編謊騙過他,當真是不自量力。還能有什麽辦法讓他離開?我思維遲鈍地反複想着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突然身後傳來糯軟而委屈的聲音:“Susan,你怎麽不陪我睡覺了?”
腦中有一道白光閃過,像是一支騰空而來的利箭将我大腦震成了空白。隻剩下眼前的黑眸墨色流轉,視線凝定于身後一瞬再回看到我臉上,其中多了猶疑:“她是誰?”
同樣的問題也來自身後:“他是誰?”
小腳步小跑到我腿邊,小手勾住我垂在身側的手指,然後重複剛才的問題:“Susan,他是誰?”我有些不敢置信地低下眸看着那張小臉,很明顯的那臉上有着防備和敵意,可是......以前從未發生過這刻的情形,小芒果對陌生人的抗拒是加強版的,别說會像現在這般靠近了質問,連離到十米之遠都能使她感到恐懼。
是這陣子K的心理診療起了作用?
我在心中糾結之際,小芒果很不滿我的沉默,她拉扯了下我的手憤憤而問:“Susan,你丢下我就是爲了來找他嗎?”
眼前人影一矮,莫向北竟蹲了下去與小芒果平視,“你叫什麽名字?她是你的誰?”
心跳漏了一拍,我終于找回了聲音:“她是K的女兒,過來我媽這邊玩的。”但聽莫向北不輕不重地道:“我問的是她不是你。”
頓時心中一堵,想要再開口時小芒果卻脆聲而道:“我叫芒果,英文名叫Karina,我的父親叫Kyle。我介紹完了,該輪到你了。”莫向北眸光閃了閃,神色未動地說:“Jacky。”
“Jacky?”小芒果想了想後擡起頭來問:“Susan,是你的那個Jacky嗎?”
我被問的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又不好,直接語塞在當場。而小芒果也沒一定要求證,隻是很嚴肅地對莫向北道:“Susan每次跟K說起你時都會難過,所以我不歡迎你來我家,請你離開。”
莫向北靜了一瞬,忽而問:“你家在哪?”
我想阻止已經來不及,小芒果毫無心機地老實回:“自然是這座最美麗的房子了。”莫向北蹲在原地擡頭仰看我,視線中的光芒使我心顫,他在明晃晃地戳破我剛才的謊言。
隻見他伸手指着我又去問小芒果:“她是你的誰?”
“我的Susan啊。”
“稱謂呢?你除了叫她名字外還叫她什麽?”
小芒果不理解了:“就是Susan啊。”我再也聽不下去,将小芒果往身後一拉了喝道:“夠了,你想對一個孩子逼問什麽?莫向北我告訴你,絕對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種。”
“我想的是什麽?你不妨講來聽聽看。”他反問了回來,從低矮中起身視線再度高于我,将我鎖定在沉暗的目光裏,語氣危險:“蘇蘇,你不要告訴我,她就是你極力想隐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