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我摟住抱進懷中,在耳旁低聲分辨:“我還沒給你提醒嗎?多少次和你說要來這裏呢,而且這不是也找來了嗎?好了,是我錯了。”我的情緒一時間還不能平複,但還是安靜了下來,到這時才發現自己手腳都有些發軟,是之前一直緊繃着神經所緻。
“莫向北,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到底還是忍不住将心念轉到正事上,即使聽了他的計劃後依舊沒法如他這般沉着。下午當我看過數據市場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是一面倒的秦豐占據了主場,而無論是墨豐還是嘉橙都被淹沒在洪流之中,等同于是碾壓。
秦豐即使财力雄厚也不可能如此傾軋,很明顯其中不再隻是單單李晟投放出來讓莫向北操作的資金。事實證明我的憂慮并非杞人憂天,以那人的城府必定洞察了一切也看穿了莫向北的計策,所以今天這把刀橫插而來,不留餘地,這是要置他于死地!可他卻不但不操作市場試圖力挽狂瀾,反而暗中添了一把柴,加快了這團火的燃燒,不過瞬息墨豐就遁入了絕境。
但莫向北不緩不慢地說:“如果這盤棋是李晟在下,那我大可不走這步,依照原計劃引君入甕便可将之困住;但如果是沈熹親自下海,就不得不走這步棋。”
“爲什麽?”
“一個既有着野心又有着城府的人,唯有在見到動心的誘餌時才會腦袋發熱不理智。”
我頓了下回過眸來,“你......賭這麽大,就不怕輸得一敗塗地?”
眼前的眸光幽黑深不見底,無一絲波瀾,倏而輕笑:“你之前不是問過嗎?輸了就和你留在這裏打漁,或者找個僻靜的地方,總不至于餓死你我。”
靜默數秒我斂轉回眸沒有作聲,深知他這句話是在诳我,不管是以他的性格還是别的,他口中所說的情景隻可能出現一時不會是永遠。有些東西即便是歲月輪轉也改變不了,便是人的習性。它跟我們生長的環境、接受的教育、對事的認知都存在密不可分的關系。
我正想得出神,沒留意他的掌突然來拍我肩膀,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痛呼出聲。他立即反應過來松開掌,卻也将我的身體轉向他問:“你肩膀怎麽了?”
我想了下答:“沒什麽,隻是下午不小心撞着了。”
“撞着了?”沒料他一點都不忌諱地來扯我的領子,而我穿的這件衣服領口也大,被他一拉扯就露出了半邊肩膀,随即便聽到他冷下聲來:“誰打的?”
我把衣服從他指尖拉出來整理好後才讪讪道:“一個不講理的莽漢,喝多了酒無理取鬧。”
聽我說完事情經過時,明顯抓着我手的掌力道加重,眉眼間也隐有怒意,但沉吟片刻後說的卻是:“你說是那女的陪你一起過來的,我怎麽沒有看到她?”
“在離島還有一段路時她說你在這邊,然後獨自走了。”關于成曉說得那些私事我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他,但是心頭卻有疑惑:“我想不通她是如何能肯定你在這裏的。”
“習武之人對氣息特别敏銳,沿路應該是還殘留了我經過時的氣息,又是一條通往島上的獨道,自然就能确定了。”
還可以這樣?我下意識地嗅了嗅,引得他發笑:“這本事你是學不來的。”手掌重新按回我的肩膀,不過這次是輕重有度地揉拿,雖然仍感痛楚但還能忍受。兩人都不說話便一時間安靜了下來,想想來時的惶惑,見到他後的驚怒交加,再到聽完他所有布劃後的擔憂,直至此刻的平靜,不過短短這一程心緒就翻覆了幾番。
沉湎五年之久,隻要事關到他,我依然沒法冷靜。
又想起路上成曉所言,不由歎了口氣打破沉寂:“這麽晚了還不回去嗎?”
“再晚些。走,去船後喝酒。”
“喝酒?”我有些抓不着他這思維轉換的速度,而且這裏怎麽會有酒?被他拉着走到船尾,低頭間看到還真有個酒壇子,而盛酒的竟是一隻大海碗。
在他把酒壇子打開時就有一股醇濃的桂花味伴随着酒香飄來,我不禁而問:“這是桂花酒嗎?哪來的?”他聞言便笑了,“你的鼻子倒靈的,确實是桂花釀,不過不是黃酒而是青稞,剛才在這船底下挖到的,味道很純正。”
一派胡言!怎麽可能從船底下挖到一壇酒?
“好了,不逗你了,是問那漁民買的。”
我沒有陪他喝,多少次醉酒都是因爲他,今晚我不想醉。尤其是心裏頭敞亮,若當真一切已被沈熹洞察,那麽我們所住的旅社恐怕已經有了他的耳目,那下午莫向北這一出就是做給他看的一場戲,還有另外的一場便在這夜間。
失敗、消沉、借酒澆愁,然後,與我分道揚镳。
午夜時分,我扶着醉醺醺的莫向北回到旅社,走到廊間時被他粗魯地推開撞在了牆上,頓時我便将這一整天的“失落和怒意”爆發。即便是這夜晚,古城的角落裏沒有睡的人還很多,我和莫向北起争執不過半刻就有人在旁觀。
最終我仰起頭将含在眼眶裏的淚逼回,然後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衆人的視線。這夜莫向北沒再進門,天亮時分我正在收拾旅行包,成曉卻比前兩天早回來了。
她看了看我手中問道:“怎麽要走了?”
對她不想隐瞞便點了頭:“嗯,在這待了幾天了,想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卻聽她又問:“你和他鬧矛盾了?”我頓了頓,心知她可能是回來時看到院中的莫向北,沒法多作解釋隻得沉默。她走近過來,許是不知道要如何勸慰我,隻是在我背上輕拍了兩下。
對她這笨拙的舉動我倒是心感暖意,與她不過是萍水相逢,最初同住一屋時還對她有所防備,想必以她的敏銳應該也查知到了,但她還是在昨天不計前嫌連救了我兩次。
沖她笑了下說:“我沒事,你還是沒找到你的先生嗎?”她輕嗯了聲,情緒倒不見失落。我想了下,從本子上撕了張紙寫了一串号碼遞給她,“這是我的号碼,如果以後有事要幫忙可以打我電話。”她看了眼紙條,低聲道:“出門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不該給我聯系方式。”
沒有勉強,把紙條放在了行李包内後就與她告了别。途經院子時餘光瞥見莫向北清冷的身影背站在那,腳下頓了頓,面露黯然間加快了腳步。
我坐在離開大理的大巴車上,心緒繁雜而沉悶,直到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前面路口下車吧。”
聽見熟悉的嗓音沉穩抵入耳膜,揪着的心終于一松,放下手機時我拿起旅行包起身。大巴車依着它要行駛的方向繼續前行,我站在路旁目送着不見了車影才走至早就停在路邊的黑色越野車,拉開車門,莫向北噙着一抹淡笑朝我看來。
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坐進了副駕駛位。汽車啓動,朝着與大巴車同的方向而行。
昨晚就與他約定好離開古城幾十裏後會合,就連乘哪輛大巴車他都早已安排了。但行駛了一段路我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這樣能行嗎?我們先後都離開難道不會令他起疑?”
莫向北輕哼:“要的就是他的起疑,禅思竭慮太多事了自然也就力不從心了。”
“你是說有意以此事來讓他分心?那你要什麽時候再反擊?剛才我在車上時看了看,秦豐之勢如破竹,它不單單是極力吞噬墨豐的市場,還斷絕了各個可能的渠道。”沈熹這次恐怕是想一棒子直接把墨豐給敲死,除非莫向北有等同秦豐的資産來籌謀才有可能回天。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随緣吧。”
莫向北這不在意又高深莫測的态度實在讓我咬牙切齒,不過知道他肯定自有主張,不想再過多糾結就轉移了話題:“那我們現在去哪?”
他嘴角一彎了道:“租了這車半個月呢,自然四處玩玩了,你有什麽特别想去的地嗎?麗江?”我搖頭拒絕:“麗江和大理都屬于古城,同在一個地頭區别不大,沒多大意思。”其實我這時就沒心思在遊玩上,風景再美也難消心中憂慮。
“那就聽我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