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一怔,簡單的三個字,無所謂的笑容,卻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原本最初對她印象就不錯,後來是因爲顧慮才對她心有防備,這時莫向北不在,同處一室卻各不理會也不是太好,而且也想試試她的口風,便假裝不經意地問:“你也是過來旅遊的啊?”
她手上動作頓了頓,以爲會敷衍我稱是,但見她搖頭:“不是,我不是來旅遊的。”随即她又加了一句:“我是來找人的。”
心頭漏跳了一拍,“找人?”
見她點頭我不淡定地追問:“找誰?”她轉過頭來,目光安靜地看着我輕道:“我的丈夫。”這回我是真的愣住了,剛才那一瞬幾乎就往李晟方面想了,但現在她這答案委實令我驚愕:“你丈夫......你不是大學生嗎?”這是最初老闆介紹她時的說法,應該也是她的表述。
她輕笑了下說:“那就隻是我在外邊的一個說法。”
“可是......”我欲言又止,但她應該能懂我的意思,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氣質來看她都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然後她說她來找丈夫?她結婚了?
“誰說年輕就不能結婚呢?”成曉淺笑着反問,不過她語鋒驟轉:“另外,我沒有你想象得小,外貌隻不過是假象而已。”
是這樣?我不由再次将她打量,此刻的沉斂加上之前莫向北判斷的閱曆和沉着,還真的不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這可能就叫人不可貌相吧。我暗自沉吟片刻,不無斷定地道:“你應該還沒找到人吧。”其實我更想問的是她丈夫來這邊作什麽,需要她深更半夜地去尋找?假如她所說不假,那昨晚她應該就是去找人了。
隻見她無聲點頭,卻也轉移了話題:“不提這些了,你們呢?”
“他過來出差,有些業務在這邊。”如果說我們是遊客也不像,哪有一整天都窩在旅社的遊客呢。所以我也吐露了一些事情,剛好莫向北買完煙回來,成曉便不再開口。
我以爲她會要出去吃東西,卻沒想她從背包中翻了碗泡面竟是拿着剛燒開的開水泡起來。沒過一會,空間就飄揚了一股泡面的香味,極少有人能将面吃得安靜的,房内就有一個。
我并沒有要窺探她的意思,但經過剛才一番簡單的談話總會有意無意間地關注她的動靜。這天晚上我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一覺到天亮醒來發現左邊床位又空了,而右側的莫向北也已經醒了,正半靠在床頭察看郵件。
向他問起成曉,說跟昨晚一樣半夜走了。我把昨天我們的談話内容告訴了他,聽完後他不置可否,隻讓我以後别特意去打探了。
中午我走出旅社買吃的,一直吃附近的小吃也想換換口味,便多走了些距離。路經一家川菜店,隻稍一念轉就走了進去,跟老闆說要外賣,拿了菜單點了幾個菜後我就站在吧台處等。一個喝得微醺的體型很胖的中年男人踉跄着步來結賬,我已經有意讓開了位置,但他在走到近處時忽然一個趔趄倒向我。
即使多年不碰防身術,但該有的敏捷還在,我反應迅速地往旁避閃而開。
于是那中年男人咕咚一下就滾倒在地了,還剛好頭朝着我來了個五體投拜。這一幕有些滑稽而戲劇化,我也感到挺尴尬的,正要再往旁邊移開一步,沒料那中年男人爬起來就用方言口罵髒話并朝我一巴掌扇來,我避開了臉但還是被拍在了肩膀上,頓時感覺那半邊肩膀麻了,随即傳來劇痛。
這番動靜自是引來旁觀,老闆也連忙趕了出來,我隻看到那胖子一臉橫怒地指着我大罵,周旁的人可能因爲他罵的是方言而聽不懂,但很不巧剛好是江南一帶的口音,我能聽出大概意思。居然他說是我故意用腳絆了他一跤!
這年頭不講理的人有見過,可這般不要臉的卻不曾見。他從大堂走過來,我站在吧台的角落裏,居然還能在他走過來時“使壞”絆到他!難道我是有閃現,跑過去又立刻瞬間移動回到這裏嗎?原本老闆開門做生意應該以和爲貴,可他卻冷眼旁觀在側,完全沒有要上前來勸阻的意思。我不欲多生枝節,而且對着一個醉漢完全無理可講,便轉身就往門外走。
但是出門隻兩步就覺身後勁風襲來,心頭大驚,我沒有想到即使退避了對方還窮追不舍,這時作出反應已經來不及,隻能受這一下痛了。
砰的一聲鈍響從耳後傳來,我幾乎都能感受到那淩厲的勁風擦過後頸的皮膚,但以爲要受的痛卻沒有來到,扭回頭時驚愕住。與我一樣驚愕住的還有胖子,他瞪大了眼看看手中斷掉的木棍,又再看看地下那半截,最後目光震驚地看向站在我身前的人。
包括我也有些發懵,剛剛是......成曉替我擋了那一棍嗎?沒錯,此時身前站着的人正是昨天晚上又悄然出去尋人的成曉,她還是那件黑色的沖鋒衣,站在我前面都要比我矮上稍許的。關鍵是胖子手中的棍子足有小孩手臂那麽粗!
中年胖子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跳腳起來就指着成曉罵:“哪裏來的小B敢管老子閑事!”這回他倒沒有用方言罵,吼得周圍的人都能聽懂了。
成曉沒有半點怒色,輕沉的聲音卻微微上揚:“男人打女人,欺橫霸淩!還敢在這口出狂言。”我發現她講話時中氣很足使得圍觀者足能聽到,這時許多人也紛紛跟風指責起來。
胖子見狀大怒,将手中半截棍子朝成曉怒擲而來,我甚至都沒看清她怎麽出手就見那棍子飛了出去,而随之胖子揮拳欺近時她動了,一個閃身輕松避開了并到對方身後,看着隻是輕輕一推,但胖子卻像是受了一記重拳般人直往前而撲。人群自然都往旁避閃,于是胖子幾個大步踉跄就再次滾在了地上。不過這次他沒能再起得來,蜷縮在地上鬼哭狼嚎。
别人看不明白,我卻知道是怎麽回事。成曉這招就是四兩撥千斤,胖子使多大的力來打她,那摔出去就多大力,實打實的與地面做了個親密接觸。
周圍爆出幾聲叫好聲,我下意識地擡眼環視,看見有人正舉着手機在拍心頭便一沉。拉住成曉的胳膊壓低聲道:“我們走。”她沒有異議,隻沖着地上的胖子冷笑了下便和我一同揚長而去。現場哪怕是有胖子的朋友,在看過成曉的身手後估計也不敢再出頭了。
我們回旅社的路上都沒交流,心頭很沉,不單單是出來買午飯卻碰上這麽個糟心的事,右肩的疼痛還在;還因爲時下的人在遇事時不說立即站出來,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拿着手機去拍視頻,以此作爲談資、訊息傳遞,從而使人無故曝光毫無隐私可言。
這個失态涼薄的時代,當真是人情太過冷漠了。
回到旅社時我還特意拜托成曉别提這件事,并在旅社隔壁又買了小吃當作午餐帶回來,是怕莫向北知道了發怒。此刻非常時期,他的心神都專注在那數據場上,不想拿我的事來擾他。成曉并沒多問,默然點頭。
但當推門而入時卻發現是我多慮了,莫向北并不在室内。他的電腦還放在陽台的桌上,屏幕是黑的,我跟成曉說了聲就走去前台詢問,前台的工作人員稱并沒留意,我轉身時撥打他的電話,居然是關機狀态。再回到房間,找了一圈發現他的手機被丢在床上已經沒電了,一邊找來充電的線給他插上沖電,一邊想他是見我遲遲不歸而出去尋了嗎?
可是等到我買回來的食物都涼了也沒見莫向北回來,我心中開始隐隐不安。
這不安延續到傍晚變成了焦躁和抓狂,想出去尋找可是這座古城這麽大,人又如此多,茫茫人海我上哪去找?有想過會不會他剛好經過那家川菜店時聽見了什麽,然後與那胖子也起了糾紛,可這可能性實在太低了,就算是,這麽長時間他也肯定回來察看我的情況了。
他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