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不到,即便是一向熱鬧的古城也還是安靜的。偶有早起的在走動,那也就是一兩人,踏着這石闆地能聽見腳步聲,我發覺比起喧嚣哄鬧更喜歡這刻甯靜的古城。
出了古城,沿着小道便開始跑。隻跑出一段路就發覺這是昨天往漁村的道,果然等停下時漁村和小島就在不遠處。踏着晨露走上小島,今早卻不見那名漁夫,那艘木船還被翻在地上,我看莫向北盯着那水中的鐵船忍不住問:“你不會是想要自己開船出海吧?”
他回轉過眸來,“有何不可?”
事實證明莫向北這個人就是爲所欲爲的,發起瘋來攔都攔不住。可能是這漁村民風淳樸,昨天的那位漁民大叔回來後也就是把船用繩子綁在岸邊,而漁網就晾曬在漁船上。莫向北率先跳下了船解開了繩子,然後朝我伸手,“下來。”
“這是人家的船。”
“回頭上岸了再付報酬就行了。”
他見我不肯下去,單腳跨上岸一步抓住了我的手。我怕拖拉之間給跌下了水,隻得随着他也上了船,卻立刻提出疑問:“這船是機械馬達運作,你會開嗎?”
“難不成你以爲我就隻會劃槳?爺可是多少年前就開遊艇玩遊船的人。”
他這一句自誇的話說出來,使兩個人都瞬間沉默了。我無聲而坐,船逐漸駛離小島,緩緩悠悠朝着水中央而行。看他坐在船頭的背影,确實是我多慮了,哪怕曾經他擁有的是巨輪遊船,開過的是豪華遊艇,對這種機械船的行駛也是駕輕就熟上手了。
“過來幫忙。”我的冥思被他打斷,擡起頭見他将船暫時停在了水面上,正彎腰在扯那漁網,他這是想學那漁民也撒網入海捕魚?
在我的幫忙下,當真把漁網給撒入了海中,也學着昨天漁民的作法留下浮标就駕船先暫離。我有些好笑地問:“難道你還指望着捕上一網的魚回去呢?”
他側轉回身看了我一眼後道:“你太瘦了,弄一筐魚給你吃了補補。”
在附近轉了一圈後再回來,莫向北親自拿了竹竿在水面上趕魚,看了一會就發覺昨天我在聽漁民講述細節時其實他也有在聽,這一竿子一竿子揮打下去倒真有幾分漁夫的架勢。
但是把莫向北與漁夫聯系在一起,我光是想想都覺得發笑。
收網時我看他嘴角微揚,隐約有着一絲自得,但在網逐漸被拉上來時臉色就冷了。瞧他這般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果然漁網收上來就網了幾十條魚,與昨天那滿網紮滿活蹦亂跳的景象大有區别。我正要上前去幫忙把魚從網上解下來,卻沒料他突然就撒了氣連網帶魚都丢進了水中。
“你這是幹嘛?我們到底不比那天天出海的漁民,打到魚少也正常啊。”
卻見他也不作聲,将漁網重新布好便又用竹竿趕魚。但再收網時,也不過是比剛才多了十幾尾魚,原本漁民就說這淺水區的魚越來越稀少了,打到的少也不足爲奇。
估計他這性子也要使一會,我也不去管他,衣兜裏的手機在震動。我取出來一看,是李晟打來的。想及上次,我隻得喊莫向北:“李晟打電話過來了。”
可他一心趕着他的魚,連頭都沒有回地道:“想接就接,不想接就摁掉,這也要問過我嗎?”聞言我把電話摁掉了,對上李晟我沒把握不被他繞進話中。
但是李晟極有耐心,被我摁掉不到半分鍾就又打過來了,我隻得再次摁掉了發短信過去:此時接電話不方便,有事可給我發短信。
總算短信發過去後李晟沒再撥電話過來,過得片刻就有信息回複:季蘇,你在哪呢?爲什麽接電話不方便?
我想了下,編纂了一個理由:正好在一個戲台子處聽曲,吵鬧得不行。
李晟:你倒是悠閑。
我看了之後也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便沉頓着,但過片刻手機又震動了。李晟問我住在哪家客棧,這問題看着好像随口一問,但我念轉間覺得有蹊跷,還是告訴了莫向北想聽他意見。
這回他倒是有所反應,回過頭來掃了我一眼便若有所思。李晟等不到我回應又發短信過來,言辭間像是玩笑但明明有了疑慮,隻聽莫向北在旁道:“如實跟他說。”我沒有猶豫地立刻回複過去,李晟看了我那入住的客棧名字後就打趣着問怎麽找了個這麽個怪名字的地方,我回說雲南這邊如此文藝的名字随處可見。
忽的哐當聲響,擡起頭便見是莫向北将那趕魚的竹竿丢進了船艙裏,他這是又要收網了。
我無心再去應付李晟,隻打了四字“回頭再聊”就将手機放進了兜裏。想看看他這次的戰況如何,零零落落的魚挂在網上被拉上來,我暗自失笑着想莫向北要繼續黑臉了,卻見他目光忽然一頓,随着他的視線而看,竟見漁網上挂着一條藍魚。
漁網被全部收上船,藍魚在一幹魚中尤爲紮眼,它與昨天那條差不多大,在晨光下照耀得十分的美麗。我看莫向北蹲下了身,小心地将那魚從漁網裏解脫出來,本以爲他會要遞來給我,卻見他從褲兜中摸出一個袋子,裝了些水後将藍魚給放了進去。紮好袋口他朝我晃了晃說:“總算不虛此行。”
我心頭一頓,這一上午他開着漁船到這水中央了撒網捕魚,就是爲了替我再捕一條小藍魚?心念剛劃過就聽見他道:“昨天你把那條魚當寶,被個小孩一腳踩了都差點跟人翻臉,早上看着那魚也不靈活,萬一死了你不得哭?既然今天又跑步到這邊,那就碰碰運氣了。”
所以之前他看似撒氣的行爲并非是因爲捕魚不多,而是因爲沒有捕到這尾小藍魚。
回程時放着小藍魚的水袋拿在了我手上,它如昨天那條一般在水中遊得鮮活暢快。快回到小島時就見有好幾個漁民在那來回而走,看見我們這處開回來的漁船又指指點點,我就知道恐怕私自駕船一事被發現了。
果然到岸邊時看到昨天那位漁民也在其中,他本一臉焦急狀,在看清是我們時立刻揚聲問:“兩位不是昨天來玩的城裏客人嗎?”
船靠岸時我看了眼莫向北,把難題丢給他去解決。
不過見他也沒什麽慚愧的樣子,很自然地拉着我上岸後對那漁民道:“剛好又路經此處便過來看看,也不知道你家住哪家便先擅自使用了你的船,船上那些魚當是替你捕的,這五百塊錢當作租用你半天船的租金吧。”
漁民聞言愕然,轉頭與旁人對視了一眼後便欣然接受了。但這次漁民硬是要拉我們去他們村上做客,莫向北轉頭來問我的意思,一見他架勢就是有心想去了,而且當着這許多人的面我也不好搏他面子便點了頭。
漁村雖然樸舊但也沒有想象的貧瘠,漁民把我們請進了家交代他婆娘殺隻雞再去起一些農家菜回來,又讓我們在屋裏等一會,他去把船上的魚用筐子給兜回來。
等屋子裏就我們倆的時候莫向北道:“他們這的生活倒也簡單。”
确實,遠離塵世的繁雜,簡簡單單的沒有那許多煩惱。聽見他又玩笑似的提議:“要不在這蓋個屋子,每天你在家裏養雞種地,我就去捕魚。”
我輕瞥他一眼,“你是有四處蓋房子的癖好呢?”
他嗤笑出聲,沒有再提這茬。漁民夫婦坐了好幾個菜端上來,數那魚湯最爲鮮美,漁民很是自得地說他們這的魚遠近有名,魚肉最是滑嫩而好吃,熬出來的魚湯也是純白。
我看莫向北是吃多了城市中精緻的食物,吃這些簡單的菜也覺得很美味,竟然還多添了一碗飯。吃完了午飯就與漁民夫婦告别往古城回走,路上莫向北見我腳下輕快故作不快地道:“吃了一頓粗茶淡飯,網了一條藍魚,瞧把你給樂的。”
“哪裏樂了?我就是想快點回客棧。”
“急着回去作什麽?來了這處多的是景好之地,乘着這午後不去逛逛?”
我知他是故意這般岔開話題,也不怕他笑話,将手中的藍魚水袋晃了晃,“它得先拿回去安置在魚缸裏。”
隻是我沒有想到急着趕回客棧,客棧的大廳裏卻來了名不速之客。
進門時本也沒留意,是一聲“向北哥”喊住了腳步,一轉首就見休息區盈盈麗人在立。
是......林冉!
李晟涉及的事件中隻隐晦提及了現場還有個女人,但卻沒有爆出名姓,隻不過無論是從李晟口中還是莫向北那都得知那女人就是她。仍記得那日莫向北向我信誓旦旦說他這五年不曾有過别的女人,包括這林冉也沒有機會近他的身。
隻是現在,雲南之地,大理古城之中,她找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