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橫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來是吃的嗎?”
“話不是這麽說,熱愛美食是優良傳統,我們國人無論走到哪品味美食肯定是第一位。”
“你啥時候是國人了?你就是個英國老外。”
Anthony故意表露悲傷地說:“Susan,你怎麽可以這樣排斥我呢?怎麽我也是名華裔。”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華裔。想要吃好吃的,回頭我帶你吃遍小吃街。”
他眼睛一亮,眸光撲閃撲閃的,“這個可以有。”與他并肩走至會所門前時忽然他張手将我環住,我腳下一頓,轉眸就對上他的視線,嘴角彎了弧度說:“做戲做全套。”
我輕嗯了聲,便與他相攜進門。迎面而來的接待人員依稀眼熟,應該是上回我過來時見過,她走到跟前就微笑着道:“季小姐,莫少已經在靜觀廳等候,請随我來。”
我與Anthony對視了一眼,向她點了點頭便跟在她身後走。之前來過幾次都是接待員領到的,倒也沒注意房間的名字,是故并不知道靜觀廳在哪。心中還在揣測會不會是他們專有的那間滿是酒櫃的包房,卻沒想前面那姑娘領着我們一路往内,曲徑通幽,逐漸走到了僻靜的長廊,長廊的兩邊牆上挂了一幅幅古色山水畫,搭配上淺黃色的燈盞,倒顯得很有意境。
Anthony看這格局以及那牆上的畫是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能停下來研究一番。我知道他絕不是那什麽文人雅趣,一個就在襁褓中來過中國一趟的老外也不能指望他懂那些詩詞歌賦,如若是他感興趣的,那必然與他那設計有關,他是從中發掘出靈感了。
接待的姑娘在某扇玻璃門前停步,她将門往内一推門便打開了,而她也讓出門前位置,露出職業笑容:“兩位請進。”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肩膀處Anthony的手指輕敲了下以示安撫,我的心頭寬了一些。
走入内便看到莫向北坐在一張花梨木桌前,桌上已經列了幾盤涼菜,一壺茶。原來這靜觀廳并不是那種娛樂性質的包房,而是一個私人專屬餐廳。
随着我們走入,一道清淩的目光便射了過來,那眸光從我身上劃到了Anthony那。Anthony也放得開,笑意盈盈地率先打招呼:“莫先生你好,剛才電話裏我們有聯絡過。”
莫向北的聲音聽起來很生硬:“請坐。”
我剛擡起腳,突聽身後傳來輕笑聲,随即聽見陸少離道:“聽前台說今天你開了這靜觀廳,就過來看看到底是什麽貴客,原來是你女人帶朋友過來呢。”
在我們劃轉眸向後回望時,陸少離就跟沒見着我們似的從身旁掠過,徑自走到桌前坐在了莫向北的對面。見此我不由蹙眉,那桌子并非四方桌,而是座位分設兩邊的長型桌。現在陸少離坐在了莫向北的對面,便隻剩他們各自身旁的位置留下。
不用想也知道陸少離是故意的,他就是過來刁難的。
Anthony假裝看不懂地環着我走到桌面,視線落在陸少離那邊詢問:“這位是......”
“他叫陸少離,是......這間會所的老闆。”話一出來就見陸少離嘲諷地牽揚了下嘴角,知道他的性情比莫向北還要肆意,所以我在旁搶先介紹,免得由他的嘴說出來又變了一個樣。
我沒想到的是Anthony就像對陸少離一見如故,立刻眉開眼笑地伸出手,“原來是陸先生,剛才進來看你這會所的格局以及這個廳的理念當真是精妙,回頭我們仔細聊聊這方面。”
他的手伸在半空中頓停了數秒,陸少離都沒有動,而另一側的莫向北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Anthony不在意地收回手,指了陸少離身邊的座位對我說:“Susan,你坐那邊我坐這邊吧。”他倒是很輕松地就分配了座位,我也順應了他,腳步移轉坐在了陸少離的身旁。
很明顯的在我落座後,陸少離的眸光就轉向了我。不想理會他,直接忽略了去。
等Anthony坐下後并不被沉滞的氣氛所擾,視線掃過桌面的涼菜又看向那壺茶,好奇而問:“這是什麽茶?看起來好清透。”
莫向北終于再次開口:“龍井。”他修長的手伸至桌面将那茶壺拎起,然後在本就擺成一排的青瓷茶杯裏注茶,口中緩緩而問:“不知道安東尼先生何故突然來了中國?”
我心頭一跳,他這是長驅直入,直接探問問題核心。
Anthony面露訝然地轉過頭,“還是第一次聽人喚我安東尼先生,中國是個好地方,我的爺爺當初總念念不忘,直到臨終前都還交代我一定得回國走一趟。另外有一個珠寶設計大賽邀請了我當評審,所以就早先過來熟悉一下環境了。還有一個原因自然是Susan在哪,我肯定是要随着去哪的。”
他說了一長串覺得口幹,就端起了面前的一個茶杯抿了一口,品了一會後評價道:“這茶葉雖然看着葉片嫩綠,但味道沒有想象中的好。”
“哦?你一個老外喝過龍井?”陸少離挑釁而問。
Anthony笑着搖頭:“我們比較常喝的是英國紅茶,口感喝起來比較潤滑。不知道莫先生和陸先生喜好品茶,不然就帶上幾盒給你們嘗嘗了。”
“英國紅茶?就那種劣質的茶沫沫?你可知道我這龍井一斤得多少錢呢?至于紅茶,我們隻喝貫大紅袍,其它的雜品喝着肯定沒自家的東西來勁。”
“點菜吧。”我聽不過去揚聲而道,赢得三人都來看我。
其中陸少離的目光我直接忽略,Anthony隐含笑意視線依舊溫和,唯獨莫向北看來的眼神不冷不熱,最紮心。
菜單上來并沒遞給我,而是遞到了Anthony面前,莫向北淺聲道:“遠來是客,安東尼先生看看有什麽想吃的。”見狀我不由心中一頓,Anthony雖是華裔,但是不懂漢字的,他沒有矯情地對漢文化有多崇尚,所以這菜單他如何能看懂?
不過Anthony卻大方地接過了菜單,翻了幾頁後就開始手指頁面:“要這個、這、還有那個......”他一口氣指了十幾道菜,等到點完擡頭時剛好對上我錯愕的視線,他露齒微笑:“差不多就這些可以了。”
我很是無語,四個人他一共點了十幾個菜也就罷了,關鍵是他完全按照圖片色彩來點的,剛才他指的那一堆裏就我看到的蝦就有三種......
倒是莫向北不動聲色地把菜單交給了服務員安排上菜,陸少離忽然道:“喝茶有什麽意思,既然在這裏自然得喝白的了,拿兩瓶茅台上來。”
無論是酒還是菜都上來的很快,滿滿一紅酒杯的白酒各自陳放在面前,還是陸少離端起酒杯直接對上Anthony:“請。”
Anthony倒也不緊不慢地端着酒杯看了看,然後道:“以前我都是喝白蘭地,倒不知中國的白酒與之有何不同。陸先生這麽好客,肯定是要先喝上一喝的。”
陸少離見他隻淺淺抿了一口,便笑了起來:“我們這地方上啊有個規矩,一般别人敬酒雙方都是要一幹而盡的,這才顯得有誠意。”
“NONONO!誠意絕對不是以酒而論的,而且好酒在于品,而不是吞,否則也就失去了美酒的原味。Susan你說是嗎?”Anthony有意把話抛給我,我自然不可能不接,便回道:“酒這東西确實貪杯不好。”
陸少離還想再說被莫向北打斷:“好了老陸,既然是客就主随客便吧。”如此陸少離隻好哼了一聲不再作聲。
氣氛不會冷場,因爲在菜逐漸上來之後Anthony就表現了濃厚的興趣,不是問這個菜的菜名就是問怎麽做的,那來上菜的服務員報個菜名興許還行,至于這做法卻是一臉茫然。但Anthony并不在意,隻是笑道:“果然中華美食是一絕啊,難怪Susan說要回來呢。哦對了,明年我們的婚禮就要在聖德堡大教堂舉行了,但是婚紗照還沒拍,Susan有意在中國選景,不知道兩位可有什麽好的建議呢?”
話落時室内空間頓時變得沉寂下來,我垂下眸不去看任何人。
聽到一直從容少語的莫向北在這時緩緩而道:“中國确實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風景優美之地随處可見,安東尼先生既然有心探尋,不妨去雲南看看,那裏素有人間仙境的美談。”
我放在桌下的手不禁拽成了拳,心裏也生出一股煩悶。
Anthony:“人間仙境?雲南?Susan,哪天有空時我們先過去看看如何?”
我剛擡起頭就聽見莫向北一口斷言:“她不去。”Anthony轉過眸看向他問:“爲什麽啊?她是女主角肯定要到場的。”
莫向北沉眸凝向他,語聲清冷而肯定:“她不會嫁給你。”
“Why?”
陸少離插話進來:“因爲就沒你什麽事。”Anthony卻不理他,隻盯着莫向北平靜而道:“我固然知道你是Susan的前男友,但這不影響我和她的感情。我們兩情相悅,在大禮堂内由神父見證爲我們訂下婚約,隻要是Susan喜歡的我都會盡全力滿足她。所以明年莫先生若有空,可以來聖德堡大教堂當我們的婚姻見證人。”
莫向北輕笑了下,面容看似緩和但笑意卻不達眼底,眸内冷光寒凜。而陸少離與他多年兄弟情深,兩人默契好到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能配合極好,陸少離冷飕飕地說了句:“兩情相悅嗎?我賭你們結不了這婚。”